“您太傲了。”月朗又扬了绛唇，玉手提起，将一缕碎发别在耳垂后。“若说千芳婉和筱修容这两位是风头正盛，倒也罢了，这十日以来，单单婉昭容侍寝了两次，怜婕妤惜婕妤共侍寝一次，却唯独您不曾被临幸。十日前，筱修容诊出身孕的日子，娘娘与皇上为婉昭容的婢女这事儿有了口角，偏偏您不同皇上说清楚，反倒下了逐客令，您希望皇上懂自个儿，可皇上又非女子，怎会知晓您的心呢？这十日，奴婢去夙公公那头打探消息，您知他怎回复的奴婢？”

虽说柔妃与宋宸珺赌气，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的，迫切问：“皇上他……”终是拉不下脸面，止住了话。

月朗一语点破柔妃的心思，斜眼淡淡道：“娘娘明明心中也很是后悔，为何不说清楚？明明关心皇上，又怎么说不出口？娘娘，夙公公说这几日以来，皇上虽每每召幸其余妃嫔，可每日都问奴才们您的行踪走向，心情食欲，还吩咐殿中省的人不许怠慢了娘娘。您又何必自讨苦吃？”

柔妃听月朗如此说，心中早没了隔阂。表哥……原来还是惦记着婠婠的罢？

“婉昭容貌美、家世好、有才情都是其次。这些娘娘都更胜一筹。可婉昭容有一点，那便是识趣，见好就收点到为止。女子，适当的骄傲与柔软，才是最重要的。”

月朗明明年纪也不算大，可总给柔妃一种长辈说话的感觉。仿佛她已经是饱经沧桑的女人了，正在给她的后辈教一点做人的知识般。就算是温柔如水的笑意，也会被人看出两份特别的锐利警醒。

柔妃略带讽刺的轻笑一声，只不过并不是嘲讽月朗，而是本宫自个儿，如此简易的原由，本宫怎想不通呢？“月朗，你倒是很通透。”

月朗笑意愈发柔媚可人，那鹅蛋脸儿更是肤软皮嫩，大家闺秀的体面样儿。“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通透二字，就是连天边的神仙妃子等也担不起的。”

若说婉昭容是馨香的幽兰；念才人是妖冶的芍药；那这月朗便是优雅的草桂。

眉目如画，秋水含情，娴静端庄，柔情卓态，媚于语言。温柔刀，刀刀伤人性命。

“另一点，望娘娘谨记在心。切勿被人捉住把柄。如上回般，如若娘娘并无责罚婉昭容，而是直接禀报于皇上，结果又是如何？”月朗笑意盈盈，“想必娘娘也是个心境灵巧的人，奴婢说的，您也应懂了。”再起身便屈膝礼着，笑着撩起绛唇款款的弧，“奴婢今日倦了些，恐不能再伺候娘娘了。风清露白会上来服侍娘娘的。”她退下掩了宫门，不知去向。再过不久，风清露白二又入了内室。

风清是善医的，平日里柔妃的沐浴更衣等都交由她负责。不仅安全，且还养身子。

风清轻巧灵活跑来，唇边无比笑意，笑嘻嘻道：“娘娘，奴婢已备好沐浴之物。寝衣便穿那尚衣局的妤宁绣娘刚送来的浮光锦浅青绣葛巾紫边点缀蔓藤的那件罢。说起来，奴婢还细细品过着料子，真是同传说中般光彩动摇，观者目眩。抚起来，也是轻滑垂顺，清凉异常。还被妤宁绣娘串了南珍珠在尾部，那样的成色，真是品质凝重，光泽晶莹。便是奴婢也不曾见过好久了。若说能同那种珍珠娉美的，也只有娘娘在做尚书千金时，皇上也还未封太子。那时陛下倒给您送了一串南珠项链呢，还说什么定情信物……”

柔妃用帕子掩了面，红了颊，娇嗔道：“净说些陈年旧事。鬼丫头片子，你知道些什么。再这般嚷嚷，小心本宫绞烂你的嘴。”言罢，又敛黛攒眉，想了下，“罢了，还是着那件娃儿抱云飞燕散花锦衣。那件葛巾紫浮光锦寝衣还是收进去吧。”

葛巾紫虽说只是一种花卉，可毕竟是牡丹品种。牡丹花，非太后、皇后、皇贵妃不得使用。妤宁绣娘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是讨好柔妃呢？还是想让众人注意到这件寝衣，告柔妃个心怀不轨不守妇道无视皇后的罪过。可无论如何，这寝衣再漂亮，柔妃也是穿不得了。可怜了这等好的料子，白白浪费了。真是暴殄天物。

“娘娘，不过是在宫里时穿穿，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大不了皇上来的时候，再换下来也成。”风清到底是舍不得这件寝衣的，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娘娘——”这一声比一声软趴趴。

倒是露白，是四个丫鬟里疑心病最重的，转过身来退阻着：“风清，你说的好听，可这到底是流昭宫，这么多奴才，总有几个出落。若恰好有别宫的眼线，事情可就麻烦了。”

风清虽说舍不得这料子，可到底也更为柔妃着想，性子活泼了些，倒也不是不分轻重的。听露白这么一劝解，心思也消停不少。

“娘娘，奴婢知晓了。”

柔妃颔首微昂头，“行了，你退下便是。今夜你也忙活了好些时候了，这儿露白一人服侍足矣。”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轻扫着露白的脸庞，一只手搭上露白的掌心，她微微用力，两人一前一后蹀燮而行，“嗯，去沐殿罢。”

妃嫔的沐盆根据阶级与自身要求各不相同。柔妃这个沐盆有一圆桌大小，乃上等小叶紫檀的木质，外观雕刻鸟雀云燕竹菊兰梅等花纹，内打磨得平滑，无一丝瑕疵。

柔妃的身子趴着靠在沐盆的一角，小寐似的眯着美眸，几个宫婢上来泼热水到柔妃的雪肤美背上，一阵暖意，在沐殿里还因为水的缘故冒着热气，所以几乎看不清几个宫婢的脸庞。不过柔妃也不甚在意，婢子不时替柔妃捶背捏腿，喂些鲜果清茶，身躯什么的也任意她们揉捏涂抹，享受了好一会，柔妃才从沐盆中出来，满意地挥挥手，露白就递上几个货真价实的银子，她们也甚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