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儿纪正寻并没在意，总之他没再听到过关于包养的传闻，也顺利参加了中考。

欧亦抽空陪他去考了试，现在又陪着他等在手术室门口。

纪正寻其实没那么紧张，妈妈的情况，不会再坏了。

欧亦旁若无人的牵着纪正寻的手，默默不语。

纪正寻看着手术室，半晌，才喃喃道：“会好的，对吧？”

欧亦捏捏他的手，“会好的。”

纪正寻笑笑，“你说了我可就信了。”

手术进行了六个多小时，纪正寻急切的站起身，跑到病床边。

“手术很成功，但只是把脑部积水清理干净了，真正导致瘫痪的右脑还不能做手术，等她休养一段时间可以试着让她开口说话。”医生摘了口罩，面色疲惫。

“说话......”纪正寻不敢相信，“真的能说话？”

“是，不过这么长时间没说过，她的语音系统可能会有障碍，但可以自主控制声带和面部了。”

纪正寻紧紧抓着欧亦，“你听见了吗！我妈妈可以说话了！她可以说话了！”

欧亦把他抱进怀里，柔声道：“是，阿姨可以说话了。”

“她身体机能很差。”医生一声叹了口气，“拖了太久了，身上的肌肉很多都已经萎缩，而且，按现在的情况，你妈妈可能......”

纪正寻身体一僵，欧亦看向医生，医生了然，“没事儿，好好治疗的话，你妈妈还是能等到你长大成人的。”

纪正寻松了口气，他差点儿以为，他妈妈快......

“谢谢您。”纪正寻红着眼眶和大夫握手。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拍拍他的肩，“你妈妈还要在观察一晚上，明天就能转回之前的病房了。”

“欧亦。”

“怎么了？”

“谢谢你。”纪正寻认真道，“真的谢谢你。”

欧亦伸手替他擦掉眼泪，“你永远都不用跟我说谢谢。”

纪正寻扑进他怀里。

到底是何德何能，能得这人这样的偏袒和维护。

“今天我想在医院陪妈妈，可以吗？”纪正寻闷声道。

“我陪你。”

纪正寻摇头，“你明天不是还上班呢吗？我自己也可以的。”

欧亦有些为难。

“再说了，小可自己在家呢，刘姨万一照顾不来呢？”　　

欧亦妥协，“那我晚点儿走，先带你去吃饭。”

“我不饿。”纪正寻趴在急诊的窗口，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瘦弱女人。

“你从中午就没吃过东西。”欧亦叹了口气，“算了，让王叔买点儿东西拿上来吧。”

纪正寻送走欧亦，独自守在病房门口，直到天亮也没合眼。

“妈。”纪正寻蹲到床边，看着刚从急诊转回病房的女人，伸手握住她的手。

“妈妈，能听见我说话吗？”

床上的人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妈，我是寻寻，怎么样，难不难受。”纪正寻急忙站起身。

女人看过来，小幅度的晃了晃头。

纪正寻一怔。

眼泪断了线般滚出来，“妈，你可以摇头了。”

女人好像没听懂，又慢悠悠闭上眼。

纪正寻慌乱的抬眼看向医生。

医生安慰道：“没事儿，麻药劲儿还没过，嗜睡。效果看着还不错。”

纪正寻放了心，紧紧握着妈妈的手。

受了再多的苦，好像都被这半年来的惊喜和幸运磨没了，现在，生活真的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刚接手公司的这一年，欧亦简直焦头烂额，偏偏爹妈跟甩手掌柜一样，每天清闲的不行，到他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了才出现。

欧亦黑着脸，疲惫的躺倒沙发上。

十七岁的少年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身高已经突破一米八，直直往一米九冲。

纪正寻热了杯牛奶，递给他。

“我给你按按头？”

欧亦把他拽到身边坐下，变了声之后的嗓音有些低沉，“阿姨怎么样了？”

纪正寻垂下眼，“医生说情况有些恶化，脑沟部分有些感染。”

欧亦皱眉，“不能做手术吗？”

纪正寻叹了口气，“不能，消炎药用了这么久了，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欧亦本就沉默，这会儿只能把少年成长的更加修长挺拔的身体抱进怀里，“有我呢。”

纪正寻笑道：“我没事儿，这两年多已经是我偷来的时间了。“

门口传来声响，纪正寻和欧亦回过头。

两年前那个奶呼呼的小朋友已经长大，能自己背着书包上学了。

“小可回来了。”

欧可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道：“哥哥，我先上楼了。”

“哦，好。”纪正寻眉头微皱。

欧亦捏捏颈椎，一动不想动。

“哥，你发没发现小可最近有些不一样？”

“怎么了？”欧亦疑惑。

纪正寻困惑道：“就是没有之前爱撒娇，也很少跟我闹了。”

欧亦笑笑，“可能是叛逆期到了。”

“这么小哪有叛逆期。”纪正寻问过，就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原因，问多了，小朋友就连话都不说了。

“好了，你自己每天几头跑，别想那么多了。”欧亦揉揉他的头，“饿了，吃饭吧。”

纪正寻点点头，“我去叫小可。”

已经高三了，欧亦这三年根本没在学校待过几天，每次考试回去考一下，还都天妒人怨的每次都考第一，分科之后更是甩了理科第二名十多分。

纪正寻理科奇差无比，分科之前勉强排到年级中间，分科之后就开始领跑文科班了。

说来也奇怪，按着这两人的条件，高中这三年明明该有无数的莺莺燕燕涌上来，但却没有一个凑上来的，后来纪正寻才知道，有个叫三中贴吧的地方在他俩进学校第一天就被出柜了。

纪正寻最近待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学校的时间多了一倍。

“妈，想不想吃葡萄啊？”纪正寻洗了一盘，拿起一颗喂她，“好吃吗？”

女人弯了嘴角，模糊不清道：“好吃。”

纪正寻笑出声，“好吃就多吃点儿。”

护工阿姨也跟着笑，“小寻妈妈，你可真厉害，生出个这么懂事儿的孩子。”

女人眯起眼睛，含含糊糊的笑声听在纪正寻耳边都觉得像天籁。

“妈妈你今天状态好棒啊，再过段时间，我就带你去首都。”纪正寻温和道。

“寻寻。”女人叫这个字的时候是最清楚的，“别难过。”

纪正寻一怔，笑道：“我不难过啊，你现在越来越好了，我也马上上大学了，好日子刚开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女人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寻寻。”

纪正寻红了眼眶，急忙给她擦眼泪，“怎么哭了，再哭我生气了啊。”

女人哽咽，“妈妈，对不起，你。”

“妈，你没有对不起我。”纪正寻忍住眼泪，手都在抖。

女人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床头的检测仪失声尖叫。

纪正寻急忙按响床头的呼叫铃，护工跑出门大喊医生。

“妈，妈，你看看我！”

“你别急！”

“你别怕！”

“妈！”

“妈！”

纪正寻跪倒在手术室门口，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