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清了清嗓子，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鬼灵，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欺负，但还是保持一种仙门中人特有的风范，颇有礼貌的问：“兄台，你确定你要趴在窗户上聊？”

“嗯，这里也没地方躺，而且我习惯了。”

“好的吧，那冒昧问一句，你贵姓？”

许长安说完，那鬼灵神色微不可查的黯了黯，眼神里显现出来一丝茫然，他皱了皱眉，摇头道：“不知道。”

“嗯？”许长安有些诧异，“那你家在何方？”

那鬼灵接着摇头，这次却没说话了。

江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了，也跟着许长安一起站在窗边，他凑过去在许长安耳边解释道：“人死后，生前的记忆会渐渐的被淡忘，死的越久，你离凡事的羁绊也就越少，渐渐的，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但如果死的很冤枉，或者很不甘心，他就会记得自己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人的执念很深，会记得自己最牵挂的人或物，执念越深，也就记的越清楚。”

“嗯……”许长安点点头，又对那鬼灵说，“可否告知在下，那两坛骨灰是何人的？”

问完之后，许长安心里就有了数，那鬼灵眼底的悲伤再也遮不住了，眼泪差点就要夺眶而出，心里感觉就像有一处结了痂的伤口突然被人撕开，血又汩汩流出，阻止不了。在场的都能感觉到，这是动了真性情了。

许长安梗了梗，安慰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其实仔细想想，这鬼灵也挺可怜的。

把自己最在乎的人从阎王爷那里抢回了半条命，却没想到败在了人心险恶，放下了一个男人的所有尊严，放弃了做人的底线，低声下气的恳求别人，可笑的是连一点同情都换不到，看着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的失去温度，慢慢的停止了呼吸，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那鬼灵脸上挂着一种病态的，近乎绝望的笑容，眼睛也模模糊糊起了一层雾，声音沙哑。

顾青然轻轻的叹了口气，许长安摇了摇头，他不太会安慰别人，生怕自己一安慰，就往别人痛处里戳，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谁也不能说是谁的错。

“所以这就是你让别人全家惨死的理由？”顾青然站起来，走到窗边道。

那鬼灵上一秒还欲哭无泪，听到这句话之后，下一秒就跳了起来，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气势，冲顾青然吼道：“难道他们不该死吗！难道我和我老婆就该死吗！我害的都是他们城里的人，凭什么？凭什么就是我的错了！”

“就凭你害的人，都没有直接递过刀给你！你自己数数，你害的那些人，哪一个跟那件事有直接关系，你要是想报仇，你去找当初那些不让你进城的人啊！就因为你自己失去了老婆孩子，你就不能让别人好过吗？你死了，你失去了你的老婆孩子很伤心，难道他们就不伤心了吗？他们都跟你一样，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人，你凭什么把罪判在他们身上！”

顾青然一脚踏在窗台上，眼睛毫不避讳的直视那鬼灵的眼睛，同样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那鬼灵，顾青然却自带一种浓浓的压迫感，他说话声音很低，却句句都戳到了点上。许长安看的愣了愣，他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淡然处之的顾公子，还会有这么侠肝义胆的一面，自从他与顾青然熟络以来，他渐渐的发现眼前这个人，跟第一次遇见时，他想象中的顾青然越来越不一样，但也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不过……他好像更喜欢现在他认识的顾青然。

这样很好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