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往昔 第一章 墙上掉下个顾妹妹
小说: 小夫妻复仇手札 作者:云海天涯 字数:3605 更新时间:2021-04-12 00:38:48
十八岁之前,韩木与自己的师傅韩冲居住在喜乐镇。
喜乐镇左面靠河,右面临山,荒山早已被先辈们犁耕成了良田,错落有致的梯田从山脚盘旋至山顶。春天是层层叠叠的油菜花,夏天是连绵起伏的绿波涛,到了收获的季节,红的高粱、黄的麦子、绿的玉米地……只能看见忙碌的人影不断在山与镇之间来回。喜乐镇上有一前一后两条大道通向外面的城镇,是个真正的依山傍水之地。喜乐镇虽说是镇,但因为地势偏僻,甚至连一些村庄都比不上。不仅不繁华,甚至十分贫穷,镇里人自给自足,是那种平日里无外人会问津的镇子。虽说喜乐镇穷了些,但镇上的百姓都淳朴热情、怡然自得,自有趣味。
韩冲可以说是这个镇子的首富,住着镇子里唯一的高墙大院,府门前挂着匾额,气派地写着韩府二字。
韩木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有钱,他也常常疑惑,打铁匠这个行业有这么挣钱吗?
没错,韩木的师傅韩冲是个打铁匠。四十多岁,人极瘦,身上的肉贴着骨头,可以看出骨头的形状。但是他又很有力气,一抡铁锤虎虎生威,铁锤砸到烧得赤红的铁块上面,砸出一场烟火淋漓。
韩木是韩冲捡来的孩子。据韩冲说,那是一个大雨瓢泼的夏夜,他循着婴孩啼哭的声音在一节长满了菌菇的朽木前捡到韩木,因此取名韩木。
韩木从小跟着韩冲打铁,练出了一身的力气。打铁铺里的火炉总是火红火红的,韩木打铁时,满额头都是汗水,额头挂不住这些汗水,顺着鼻子滴下来,落在赤红的铁块上,“嗤”的一声,化成一阵白烟不见踪影。
韩冲平日里最喜欢做两件事,一是逛青楼,二是逗逗自家小徒弟。
这家青楼在镇上许多年了,韩木记事起它就在了。韩木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贫穷的镇子居然会有人愿意在这里开青楼,明眼人一看就是个赔本买卖。打铁匠韩冲似乎是这家青楼唯一的顾客,这样也没使这家青楼关门,只能说有钱人钱多闲得慌只想用钱打水漂。
韩冲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折一根树枝,披头散发地在庭院中一阵比划,韩木会默默打开房门,站在一旁看师傅的剑招。韩冲比划完了,将树枝扔给韩木,兴高采烈地去洗漱,洗漱完了就直奔青楼。留下韩木一人回忆着师傅方才比划的招式,一板一眼地学。
也不是每日都学剑,有时候天不亮,韩冲就冲进韩木的屋子将韩木从被窝里提起,将睡眼迷蒙的韩木扔到树林中,让他在林间捉鸟追云。捉的鸟从只能飞一丈远的山鸡到在树梢跳跃的山雀再到一飞冲天的老鹰,鸟越来越大,韩木也越长越大。
韩木不知道那些招式是什么招式,为什么要那么无聊的追着云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学这些东西。只是师傅让他学,他就跟着学。学完之后,师傅会让他与自己过招,他每一次都惨败。少年心性高傲,每输一次就在自己房中的墙上划上一道划痕,不知不觉竟已划了上千道,他却还是一次也没赢过,于是少年心中的第一要事就成了打败自己的师傅。高傲被狂风暴雨摧残,少年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终日沉迷练功比武。好在韩冲不是个正经人,终日里嬉笑打骂,没把韩木真养成一个木头。
韩冲去的青楼叫做西园,西园规模不大,客人更是不多。毕竟喜乐镇少有外来人,一镇人互相熟稔,谁要是去了青楼,全家很快就会知晓。像打铁匠韩冲这样大张旗鼓恨不得鸣锣开道去青楼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喜乐镇的人都知道,要找打铁匠打铁,不是去打铁铺找人,而要去青楼里逮人。
正当韩冲在温柔乡中大梦不起的时候,自己的小徒弟冷着脸从温床软褥里揪出了他。
“比武。”
韩冲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了眼韩木手中的剑,那是一把新打的剑,剑刃薄而锋利,闪着寒芒。
“换武器了?自己打的?”
韩木不说话,只是不断催促。韩冲不紧不慢地穿上衣裳,与小徒弟并肩穿过喜乐镇的长街,走到镇外大山的山巅之上。
韩冲随地捡起一节木头,笑嘻嘻地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徒弟道:“乖徒儿,做好第一千三百二十一次输给我的准备了吗?”
韩木举起剑直劈过去,只觉得这老头这副笑嘻嘻的样子格外欠揍。
韩冲不闪不避,用捡来的树枝挡住韩木劈过来的剑,绕了几个圈卸了剑上的力气,笑道:
“傻徒弟,你这是把剑,又不是砍刀,乱劈个什么劲。”
说完,一挑,韩木的剑飞到天上。韩冲掷出手中的树枝,树枝穿过剑身,留下一个窟窿,剑落地之后,应声而折。
“乖徒儿,你第一千三百二十一次输给我了。今日,师傅再教你一招。”
这一次,韩冲双手空空给韩木打了一套剑招,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剑术,在人,不在剑。你可明白?”
少年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师傅完整的打完一套剑招,虽只是一套招式,却蕴含着无穷变化,精妙异常。他明白师傅的意思。
韩木也不顾断成两截的剑,直冲冲下了山。
十八岁之前,韩木从未想过要去外面的世界,练功比武打铁,他以为他会在喜乐镇这样过完一生。
十八岁那年,他认识了一个姑娘,他想要与这个姑娘过一生。
那是一个暮春初夏的交接,春风和煦,庭院中的紫阳花开得灿烂无双,铃兰的花苞挂在枝头,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叮铃铃作响。天边的金乌飞了一天已经太累,即将回巢休憩,镀了金边的暗红色云海在天上翻涌,渐渐暗淡。
韩木正在院子里练武,忽然听见墙边传来异响。他握着手中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接近墙边,行至墙下,一抬眼,就与刚爬上墙头的顾晚对上了眼。
远山眉,含露目,朱红唇,桃瓣面,顾晚天生就是一张明艳长相的脸,漫天暗红云霞在她身后映衬,更衬得她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韩木以前总认为戏文里唱的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都是假的,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世间真有这样情。
一见钟情,至死不渝。
韩木看见顾晚坐在墙头,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就见顾晚神色慌张地跳下墙来,他急急张开手去接,接了温香满怀。
顾晚落在韩木怀里,第一件事是用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张明媚的脸带着三分惊惶无措,三分欲语还休。韩木眼中含了笑意,墙外传来零零散散的脚步声,有人气急败坏道:
“人呢?去哪儿了?”
另有一唯唯诺诺的声音答:“属下明明看见她逃往这边,肯定是躲进了这些百姓家中了。”
韩木抱着顾晚,走到紫阳花丛中,放下顾晚,借紫阳花繁茂的枝叶遮住二人。
果然,立刻就有人翻墙过来,看见空空荡荡的院落,为首的黑衣人握紧了拳头:“又让她跑了。”
那一唯唯诺诺的声音又答:“她受了伤,跑不远,此刻肯定躲在哪户人家,我们不如夜里再来。”
为首的人此刻也冷静了下来:“今晚你们来秘密勘察,势必要找出她的藏身之地。”
之后,便是脚步声离去的声音。
韩木走出花丛,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好奇道:“他们追的人是你?”
回过头,看见顾晚一瘸一拐地从花丛中走出,有些费力。他这才发现顾晚的左腿鲜血淋漓。
韩木一下慌了神,扶着顾晚坐到石凳上:“你受伤了,别动,等我。”
韩木急冲冲冲回房中,也没时间挑选药膏,拿着一大包药膏就往外跑。
到了庭院总才发现石凳上已经没有佳人踪影了,韩木捏紧了手中的包袱四处张望寻找,才在大门口看见顾晚的身影。他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去,屋外空无一人。若不是地上流了一路的鲜血,韩木就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顺着鲜血的指引,韩木找到了晕倒在地的顾晚,她倒在一条韩府右侧狭小的巷子里。
韩木将她带回韩府,给伤处上了药。上药之后顾晚就发起了高烧,浑身冒着虚汗,嘴里不断说着胡话,念叨得最多的是“爹,娘,哥哥。”神情悲怆,痛苦难掩。
韩木看了看手中的药瓶,怀疑自己是不是上错了药,最后只能请了郎中来看。
郎中回去后没多久,喜乐镇就传出韩木藏了个美娇娘的传言,喜乐镇的人民每天就是这样打发无聊的时光。
于是,韩木见到了几日未见的自家师傅。
韩冲喜出望外地拍拍韩木的头,语重心长道:“我们木头长大了啊。”
韩木无奈辩驳:“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冲根本不听韩木的话,只一个劲地催促:“那个美娇娘在哪儿?快带师傅去见见,师傅给你把把关。”
韩木以怀疑的眼光看向韩冲,韩冲一看自己徒弟这眼神,就知道他脑子里想的不是什么好事,一巴掌直接拍在韩木后脑勺上:“你这臭小子,师傅还能抢你媳妇不成?”
顾晚尚未醒来,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看起来柔柔弱弱。
韩冲进门看见顾晚,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绕床左三圈右三圈,仔仔细细端详着顾晚的面貌。
韩木不解道:“师傅你不晕吗?”
韩冲吃惊道:“这不是顾家的丫头吗,怎么在这里?”
韩木也吃惊道:“师傅你认识这姑娘?”
韩冲:“这姑娘我不认识,但我认识她父母。”
韩冲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顾晚:“啧啧,这相貌,跟她爹真是一模一样,想认不出来都难。”
韩木看了一眼床上的顾晚,这张脸生的是极好看,可若长着这张脸的人是个男子,韩木有点想象不出那是个什么画面。
韩冲继续道:“她爹,顾笙,江湖第一美人。”
韩木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江湖第一美人是个男的?”
韩冲有些嫌弃自己徒弟的见识浅薄:“美人美人,长得美就行了,你管他是男是女。”韩冲的目光看向远方,曾经的画面仿佛又在他眼前重演“她爹,除了是江湖第一美人,还是江湖上的第一神箭手,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韩木惊诧地点点头:“那她娘呢?”
韩冲:“她娘,罗非非,当今武林盟主。”
韩木震惊道不敢说话,自己随便救个人,就救到个来头这么大的。
“当今武林盟主已经不是我娘了。”
轻轻软软的声音响起,韩木这才发现顾晚不知何时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