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恩被领到簌簌的书房。那女子依旧一袭华美的红衣，正咬着笔翻看一本奏折。小满回头低声道：“奴婢进去请示殿下，大人稍等。”

冯恩点头，目光落在簌簌身上。

小满越过门槛去到簌簌身边，附耳低语。簌簌将笔握回手中，往门外看去，两人正好对视。簌簌一愣，随即弯眼笑了起来，眼睛含着光，仿佛在说：好久不见啊。

冯恩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衣袖上。

簌簌也很自然地挪开视线，侧脸对小满道：“让他进来吧。”

小满点头，传话给冯恩，等冯恩进去后体贴地将门关上。冯恩上前递上那份手信，“这是阎罗王大人的手信，请上神过目。”

簌簌食指中指夹过信，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放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冯恩，“瞧，这不就行了么，只要按规矩办事我好说话得很。坐吧。”

一把木凳飞过来落在冯恩身后，冯恩谢过端正坐下。

簌簌踢掉鞋缩到木椅中，趴到桌子上看着他，“说吧，你要从我这知道什么？”

她并不在意冯恩要调查什么，就算有了阎罗王的手书又怎样，她若不想见，冯恩便再也踏足不了青丘。只不过这日子实在枯燥无味，所以她才选择见一见冯恩，这个判官到底要调查我什么呢？她只知道冯恩为了一个阴案来调查她，其他就不知了。

“上神可还记得王蠡？”

簌簌拧眉深思片刻，老实地摇头：“不记得。”

名字听着是有些熟悉，可确实没印象。

冯恩目光平静，可那黑眸深处似乎在极力压制什么情绪，像是愤怒失落之类的。簌簌并没有放过冯恩这细微的变化，探求欲更深。

实在有趣。

冯恩缓缓叙述王蠡的一生：“汉厉帝，讳蠡，字效伯，姓王氏。汉三十一年厉帝即位，六十八年，厉帝薨。在位三十七年……”【1】

杀戮无辜曰厉；暴虐无亲曰厉；愎狠无礼曰厉；扶邪违正曰厉；长舌阶祸曰厉。【2】

汉厉帝在位三十七年，暴毙而亡，群臣商议谥之厉。厉帝在位前十年休养生息，使民安乐，一个盛世隐隐在望。

然而，王蠡当政第十一年，有传闻九尾狐出现在京郊，九尾狐乃是祥瑞，王蠡大喜，自以为功成名遂，他必定名留青史。

而底下有一叫李佲的臣子，寂寂无名之辈，却忽然献上一女子，传闻色若桃李，灼灼不可直视。

众大臣自然反对，大殿之上激昂陈词：“夏桀拥妹喜，帝辛有妲己，宫湦得褒姒，谁得善终？陛下，‘前车已覆，后未知更，何觉时？’！”

王蠡深觉有理，回后宫正要打发那美人回去。

却不料，那美人闻言嫣然一笑，道：“神皇大业已成，何故畏首畏尾？”

王蠡豁然开朗，大笑几声将美人揽入怀中。

自古美人配英雄，他王蠡英雄是也，怎可无美人相伴。王汉百年基业，怎会因一女子而毁于一旦，更何况他也并非夏桀商纣，夏商终灭归根到底不过是桀与纣无能罢了。

“小女子而已，有何能耐覆我王汉，诸位爱卿杞人忧天了。”王蠡如此回复众臣。

王蠡得美人簌，甚喜。

美人簌以在后宫寂寞为由，常常召见李佲。李佲进后宫多是取悦美人簌，称美人簌为太婆，逗得美人簌高兴不已。

某日，美人簌郁郁寡欢，王蠡召李佲入宫。李佲弯腰进宫，一路不少人戳他后脊，骂他“狗”奴才。李佲置若罔闻，笑脸迎人。见到美人簌，便下跪匍匐行大礼，大呼：“太婆，今日召曾孙子进来，可是又不高兴了？”

美人簌一见着他，就笑得前俯后仰，她手指蹭掉眼角泪水，指着王蠡道：“你太公近日惹我不高兴了。”

李佲闻言一愣，微抬头一瞧，嚯！不是王蠡又是何人？李佲惊恐不已，连连磕头：“小人不知陛下在此，还望陛下恕罪！”

王蠡板着脸：“何罪之有。”

李佲又抖了抖：“小人放肆，口出无状！”说着猛掴自己。

美人簌又冷下脸来，“他叫妾身太婆，陛下不就是太公么。难道陛下在责怪妾身？”

王蠡哄着她还来不及，哪有责怪之说，忙拥她入怀，小心哄着，又冲李佲道：“好了，你太婆心疼你这曾孙。”

由此，李佲这孙子也当到了皇帝头上。美人簌是王蠡的宠妃，李佲则成了皇帝的宠臣。

注：

【1】　那啥，这是架空朝代，历史不存在什么王汉的，也没有王蠡，本来想写个商纣王和妲己的，想了想算了，咱簌簌就是簌簌，不一样的狐狸精。

谢绝考究啊。

【2】这个出自《周逸书•谥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