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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老大又跑了 作者:不救 字数:3404 更新时间:2021-01-17 07:28:09
是夜,无端下起暴雨,像是有征兆般。
医院的走廊泛着低迷的灯光,没什么人,荒冷得有些诡谲。
安欤独自坐在外头椅子上,浑身淋了雨,顺着半身血水淌下来,低垂的脑袋耷拉起头发,双手交叉,发白的嘴紧抿着。
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亮着泪光,像是染了血光,深刻着不安与无措。
时间宛若沙漏,无情地逝去,里面躺在病床上的人已早早没了气息,十岁的安欤在冰冷的椅子上缩成了一团,不停地颤抖,眼泪已经流干。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可能心底并不想承认她的死亡吧。
九月十七,六年岁月恍然走过。
临近黄昏,街道上熙囔的人渐渐散去。
安欤背着包,闲散在街道走着,打眼瞧着沿路一家家店,辗转下,而后转身进了家不知名的古玩店,像是熟客,没有多问,步入后台,直接下了楼梯。
昏暗的地下室,余了一盏暖灯,照着沙发,那儿躺了个颓废青年,掂着小酒,四处弥漫起烟味,迷迷糊糊中,哼一首小曲儿。
安欤无声走去,领起背包向他砸去,下手毫不留情,要不是人家避开了,指不得要受点皮肉之苦。
“老大,对自己人不能温柔一点儿?”林代序委屈地擦着身上洒上的酒渍。
安欤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抬了抬眼皮,习惯性无视,问:“什么烟?”
林代序点上一支烟,吸了一口,吞吐气焰,脸上倒是写满了自豪两字:“害,不值钱。”
安欤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娴熟地拿起一根,从桌上摸起打火机,也来了一口,短短时间,这地下室已是烟雾缭绕。
两人沉默,烟雾之下,林代序开了口:“老大,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欤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淡淡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删除,又重新放到口袋里,才道:“你给我的药快没了。”
小事小事,林代序有些好笑地喝了口小酒,打了个响指,高昂的脸上又写了自信两字:“后天保证送到。”
“嗯。”应得不轻不重,又拿起桌上酒瓶,对着空杯倒了小杯酒,仰头饮下,回味着,暗中皱了眉,“你买假酒?”
疑问中带着肯定,明显是兑了水,清淡了味道。
林代序摸了摸鼻梁,以笑来缓解这份尴尬,解释道:“最近生意不好,缺了那么点钱。”
“缺多少?我给你。”
“啊,用不着,老大明天要读书了?”林代序忙转移了话题,暗地把酒瓶挪开,“老大,我去给你拿瓶好酒”。
安欤不情不愿地吐露一口烟雾:“嗯。”
没一会儿,林代序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铁制瓶,弯腰拧开瓶盖,给安欤空下的酒杯中倒下一杯。
又接嘴道:“老大,要不要我帮你炸了学校!”
睨眼撇去,掐灭烟头,直直饮下刚刚倒下带起余温的烈酒,半响,才落下一句,“牢饭…很好吃吗?”
嗓音恰似腊月空竹,清清冷冷,空了原不多的情,寒了温热的心。
“害,我又不是没吃过,其实味道还可以。”林代序站了起来,像是要目送安欤的离开。
淡淡一眼,没有再多一句话,拿起背包,就那样潇洒消失在阶梯尽头,昏暗的灯光摇拽着,最终还是暗了,酒瓶空了,林代序也上岸了。
歇息过后,就要开始营业了。
迎着晚霞,路灯已渐渐亮起,回家的路仿佛格外的长……
出了古玩店,没走几步路,安欤拿出手机,还是决定打车。
稍稍时刻,落在安家大门口,安欤推开外头的铁门,家门就那样关着,像是在拒绝她的到来。
安欤顺着眉眼,却如何也抹不去眼底对此地的厌恶。
十余天前,她恰有兴致,正与林代序在渔村捕鱼,谁知鱼没上钩,自己却莫名上钩了。
脚踹开门,态度及其恶劣,带着背包走进去,鞋也懒得换,地你想拖多少遍我都满足你。
“小欤,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见了吗?明明妹妹早就回来了。”
周秋雨脸上堆满了慈笑,迎出去,顺势就要接过安欤的背包:“饭马上就好了,快去收拾收拾准备吃饭吧。”
安欤牢牢抓住包,一个转身,避开了她的动作,没赏几个脸,从口袋中拿出一颗糖,熟练地剥开,含在嘴里,脆生生地评价。
“虚伪,油腻。”
在即将上楼时,握着扶手,又顿了顿:“有待提高。”
周秋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砰”地一声,房门发出脆响,这大概就是安欤对这个家的抗议。
安欤的妹妹安曲在厨房自然听到了这番言论,气鼓鼓地端了杯水出来,往桌上一扣,开始抱怨:“妈,你看她那个态度!这么恶劣,也亏你能忍得下去。”
“也不知道谁借她的胆,在别人的地盘这么撒野。”
言罢,安曲喝了一大口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不识好歹。
“小点声!”
周秋雨望着安曲的眼里带笑,确是与方才的慈笑不同,略带了些宠溺,说道:“小曲啊,你可不能这么说姐姐,她才被安家认回来不到半个月呢……”
说着,未尽,放低了音量:“她对你构不成威胁,小曲,你要是不服气,跟妈说,你想要什么,大不了妈给你买。”
“好!”安曲一听这话,也不计较了,立马就笑开了颜,露出了小虎牙,倒有一副讨喜的乖巧模样。
“咳咳。”门口传来安庭升的声音,周秋雨立马收了神色,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哎呀,爸爸回来啦!”安曲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安庭升笑的欢,松开安曲后,放下公文包,便问道:“小欤呢?”
“小欤在房间呢。”周秋雨体贴地替安庭升收了外套,低顺着眉毛,有意无意地提及,“这孩子,今天又跟我闹脾气了。”
“那你们先吃饭吧,我上去看看。”安庭升解开领带,就是上楼,敲响了安欤的房门,由轻及响。
房间里,安欤坐在沙发上,瞭望着落地窗中高举的弯月,放下手机,恰想感受一下孤独的感觉,这时,门却响了。
敲响了安欤烦躁的心绪。
没完没了,安欤去开了门,探出头去,没有一点意外,“小欤,你……”
“明天请假。”
“不是,你……”明天是开学典礼啊!
“砰”上锁了,话没说出口,却也没机会说出口。
迟到二十年的监护人,于她而言,没有一丝好感。
那层关系,说穿了就是张废纸,她已然成年,监护人的身份根本拘不住她。
安欤的房间开了很暗的冷光灯,落了一地纸团,烟头,还微微泛起火星。
一个人时,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坐在角落沙发,发会儿呆,玩点手机,捣鼓一下电脑。
乱了,很乱,没人打理的房间,如是老人的归巢。
房间里有的,最亮的光,就是手机电话,这时的光亮刺到了安欤的眼,看清联系人,林代序,才接起。
“嗯?”随意轻哼,像是夜里的悠扬曲。
“老大,有批从凉城运到京都的货物突然在半途被劫下来了!”
“所以?”安欤眼中暗起波澜。
“有人受伤了,不过兄弟们已经赶过去支援了。”
“嗯。”听着敛了眉,转瞬间,早早消逝殆尽。
已经习惯了老大的这番冷淡,林代序喝下小杯啤酒,自顾笑着:“嘛,老大,出来吃烧烤吗?”
一阵静谧,就在林代序怀疑安欤已经挂了电话时,才轻轻传来两字:“地址。”
“我微信发给你。”随后挂了电话,可能是喝酒壮了熊胆。
安欤看着手机屏幕暗去,揣在袋中,胡乱扎起头发,穿上外套,直接就穿了下楼,安庭升他们正在餐桌上吃饭,周秋雨恰好注意到了下楼的安欤,当即招呼了一声。
“小欤,今天做了些螃蟹,清蒸的,味道挺不错,你快来尝尝。”
安欤打量一眼,饭菜的香味洋溢在空气中,却让人好生生地一点食欲没有,泛起了恶心,连带着烧烤的兴致也不大了。
“过敏。”抛下两字,便夺门而去。
“?”周秋雨傻眼了,望向安庭升,想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可安庭升的目光却好像在门口凝固了,放下手中的蟹脚,脸色一正,吩咐道:“下次不要买螃蟹了。”
性格乖僻,又是个闷葫芦,安庭升感觉自己遇上从未有的难题,该如何与孩子沟通。
“爸!”安曲放下筷子,懊恼地发出抗议,“螃蟹可是小曲最爱吃的!”
安庭升揉揉眉心,喝了口水,眼神中有了责备的意思:“小曲,别任性。”
“哼!”一向宠爱惯了,听到这回答,安曲心下不痛快了,丢下饭碗,别扭着脸就跑回房间了。
不欢而散,看着安庭升黑下去的脸,周秋雨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有默默收拾了餐桌。
走出一段距离,看了看时间,安欤照旧打了车。
夜色之下,车停在了不远处,没细看,安欤也就上车了。
“边爷,这…”司机惊愕地瞪大了眼,看着后视镜中已经关好车门的安欤,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副驾驶的边青时睁开惺忪的眼,透过后视镜,突而一笑,低沉问道:“去哪儿?”
嗓音像是琴上魔音,让人回味,安欤不忍望去,他眉眼挂着虚无的笑色,嘴角夹了一抹寒凉。
收回视线,知晓自己坐错了车,可来不及下车,车发动了,安欤从容言着:“湖东。”
窗外风景掠过极快,根本来不及打眼欣赏。
无限静谧之下,总算到达了目的地,含了颗糖,打开车门,就要下车。
“等下。”边青时慵懒着声音叫住了她。
“嗯?”
“车费。”
安欤淡淡睨了一眼后视镜,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深邃一眼,让边青时那颗冰冷的心上微微一颤,随后而来的,是响亮的车门声。
毫不犹豫地走掉,司机也看得惊奇,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边爷,后面……”
边青时顺着视线瞧去,嘴角禁不住染上了弧度,伸手勾起后坐好端端放着的红钞钞,丢给身旁的人:“呵,颜林,你明天的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