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郁
小说: 茫茫夜 作者:长夏不逝 字数:2454 更新时间:2021-01-13 04:48:00
他这种斯多葛(STOIC)式的精神是由于他超强的自尊心,不愿别人看见他病中的狼狈。
——《树犹如此》
于傅陷入漂浮着奶白色的雾气中,他从迷雾中望过去,他听见了远处有海的哼鸣,迷雾在悄悄散去,他站在悬崖上,悬崖边上是他心心念念的宋清秋。
他着急地向前一步,宋清秋却后退一步,脚跟立马要到边缘。他听见宋清秋笑着在对着他说话,可是他听不见。
他着急想要听清他的话,可惜宋清秋又退后了一步,他想要呼喊宋清秋,但喉咙似乎被扼制住,他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
宋清秋桀然一笑,似乎要刺破那眼前的迷蒙,但他被雾气吞噬,逐渐模糊,他眼睁睁地看着宋清秋的残影坠下了崖,看着他陷入了昏暗窒息的海水里。
一切似乎瞬间轰塌,他冲了出去,一同向下坠去,他没有落入海,风将他裹挟,他呼喊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他落入地上,冰冷刺骨,他又听见了细微的水声,眼前飘散着浓重的雾气。
突然他依稀看见宋清秋站在桥上,他看着宋清秋面无精神力走向那位桥头黑衣的老人,老人拿起了一碗汤,宋清秋结果。旁边站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兽人,它拿着斧子站在他的旁边。
它开口道:“他即将走过奈何桥,他选择忘了你,忘记你们之间所有。”
于傅惊觉看着宋清秋无声的正准备喝下那碗汤,他想要动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动步子,他的双脚被钉住在原地。它又开了口:“想渡他,你要付出代价,你可愿意?”
于傅看着青面獠牙,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着宋清秋已经喝下了第一口,他大喊着不要,但喉咙没有一点声音,如同刚刚。
代价?什么代价?
他猛然的想起之前纪伯伦都诗歌,让你对爱的了解毁伤了你自己,且甘愿地喜乐地流血……
流血……代价……
他看向那个斧头,看向自己的双腿,他明了。
代价……
他拿去斧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剧烈又真实的疼痛,他几乎接近昏厥,他靠着手一步步去靠近,逐渐眼前的雾气越来越重,越来越昏暗,他的力气在消散。他在最后睁眼那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宋清秋的名字,闭上眼前他听见了桥头碗碎开的声音,水声逐渐淹没他。
风雪满天,他又看见漫天无边际的雪,这里又是哪里,宋清秋你在这里吗?他看到前面的雪堆,厚且坚,一点点掩埋那只手。熟悉的手——宋清秋?没等看清楚,突然暴风雪吹来,他又重新陷入雪的迷雾中,突如其来的混沌,又是迷惘。
混沌中他莫名看到了纪伯伦《先知》诗集那幅画,模糊中的人脸,耳边飘渺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传荡着那句话:“爱不是占有,也不被占有。”
那他怎么样算是爱呢?
耳边丝丝耳鸣,忽然地下坠,轰然醒来。
于傅粗喘着气,回忆着刚刚的梦境,转瞬即逝,他烦躁揉着头发哦,梦境不一样了,烦死了。
于傅出院已经有十天了,因为快到上一本书的预售期,他需要参加签售会,因为脸长的好,写的也不错,倒是一个招牌,就算没看过,看见于傅往那一站,都想过来瞧一瞧。
于傅不太喜欢被摄像头闪光灯拍照,不是害怕,是厌恶。他签名的时候就在想,忘记跟宋清秋说自己有签售。
他好像还看过自己的小说来着。
宋清秋在他心口成了个迷。
微信不回复,电话不接,所有联系方式封闭。
可这离合约结束还有三个月。于傅开了个小差,前头那人带着口罩鸭舌帽,头发乱七八糟挡着眼睛。开小差的于傅签错了,签成了“鱼肚子”,那是他以前常写的。前头那人好像奇怪的震了一下,于傅朝他看去,低头看见自己签错了名字连忙说帮他换一本,可那人使劲摇头,抱着书说了个谢谢就走了。
于傅觉得好生奇怪,但又没有多管,心不在焉搞完签售会后,他要去参加朋友说的派对,他最近因为宋清秋消失心烦,出去开心一下也未尝不可。
说不定就能忘记他了。
唐凡看着病床上叠的整齐的病号服,他就知道宋清秋待不够几天又跑了,可这化疗说是能断就断的吗?
宋清秋回到于傅家里,脱掉口罩帽子,拿出那本怀里的书,护的好好的没有被淋湿,外头下着小雨。
他听见了,他偷听了于傅打电话,他要去参加“苹果派对”,这个派对他听过,聚集各个地方的领域数一数二佳人才人,但是那里也是靡乱风月的地方。果然自己就算消失,于傅也能再有个床伴。
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准备等会就走。
宋清秋抖着双腿,想着于傅今晚不会回来,他贪婪躺进于傅床上,闻着他身上留下的气味,给自己一些舒缓。身上因为做了几次化疗,骨头都软了一样,头发也掉了几次。浑身疼的难受,如同被万只蚂蚁啃咬,磨噬着他的所有。
既然自己那么勇敢做了几次化疗,那就奖励自己任性一下。
他不想再做化疗,现在的他丑陋不堪,不能被于傅看到。
他跑出去看于傅的签售会已经耗费所有的力量,他现在很累,温暖舒适充满着于傅味道的被窝,好像于傅之前抱着他睡觉一般,有力的臂弯。
好舒服,于傅。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几点他被稀碎的声音吵醒,他翻身起来,有人要进来,宋清秋瞬间清醒,不顾身上的疼,跑进来阳台那个堆砌杂物的地方。
他听见了于傅的声音,伴随另一种黏腻的声音。他把玩伴带回来了,宋清秋感受着阳台上雨滴落在自己的头发上。
于傅抱着白谦琛在床上,酒精味缠绕着他们。白谦深得意地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于傅头发里,感受于傅对他的交合,他在于傅喝的酒里头放了点东西,派对里的人谁不知道于傅床上功夫好,今日一试果然不错。他引导于傅与他接吻,但于傅就算是醉了,却也自主避开了,蹭着他的唇角。看向他,眼里朦胧,好像不是在看他。
白谦深心里很不是滋味,于傅在微博上发他结婚了,本来一阵失落,睡不到这人,结果结婚只是个幌子罢了。
白谦深食不知味,宋清秋什么人,让于傅跟自己做都喊的他的名字,他有些气急败坏,玩味在于傅身上留了吻痕,脖子旁边。算了,这次很愉快,不多计较了。
说着便起身,简单收拾下自己,拿于傅给的钱,便叫车离开了。于傅在床上躺了一会,清醒了一点点,但药劲太大,现在头疼不已。他下床准备去收拾一下,看到了床头柜上一本书。
这不是我签售会的书,帽子口罩全部堆好在旁边,有我家钥匙的人……于傅浑身一震,宋清秋!
他看了整个家也没看见宋清秋,看见那个行李箱,他要走?
于傅听见了阳台上杂物掉落的声音,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不会在……于傅连忙打开落地窗,宋清秋浑身湿漉漉的倒在杂物中,没了一点生气。
头发凌乱,嘴唇上带着血迹。
于傅慌了神,他不住地喊:“宋清秋……宋清秋……”没有人应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