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棋语醉得太厉害了，第二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突然惊醒，房里没人，只一套衣服被摆得好好的。

他愣了愣，一边摁着自己的头，一边去换上了衣服。家里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想来也不会有区别。

他爹不在家，秋娘和娘也不在，他想问李君兰的下落，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上上下下走了一圈，他也没看见人，便坐在了游廊上长长叹了口气。

“少爷，少夫人在厨房。”有个侍女轻悠悠的给他来了一句。

他望过去，觉得有点眼熟，又有点陌生，便问了一句：“你是？”

“回少爷，奴婢是陪嫁的侍女。”

顾棋语想起来了：“你是小雾？”

“是。”

“君兰在厨房做什么？”他一边问了一句，一边动身往厨房走。

他到的时候，李君兰正端了一个汤盅准备出来，两人门口撞上了，李君兰就直接把汤盅递给他了：“哟，你醒了？”

“嗯……你在干嘛？”顾棋语接过汤盅有点茫然。

“煮了些解酒汤。”李君兰伸手放到他额上，“头疼吗？”

“还、还好……”顾棋语有点脸红。还挺感动。

“对了，大理寺好像出事了。”李君兰收了手，把他推着往外走。

“怎么了？”顾棋语瞬间皱眉，一脸严肃。

“你们不是抓了个孕妇么，那女人失踪了。”

“失踪？”

“我也不清楚具体，只是早上听见了，你爹赶去大理寺了，宋前辈带着秋娘去那妇人失踪的地方询问情况了。”

“我去一趟大理寺。”顾棋语把汤盅递给候在身边的小雾就作势要走，又被李君兰拽住了。

“先把汤喝了，早去晚去，影响不大。”

顾棋语看了他一眼，端过小雾手里的汤盅，揭开盖子吹了吹，咕嘟咕嘟就直接喝完了。

“劳你费心了，我还是要去看看情况。”他拉开李君兰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李君兰愣住，有些无奈的笑出声：“新婚之夜喝得烂醉，第二天起床就要往外跑，换了谁家姑娘受得住这种丈夫啊？”

“这不是姑娘你自己说的么。”小雾冷不丁来了一句，“你不说他怎么会忙着往外跑。”

李君兰扭头看了看她，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姑娘，要不要也去看看？”小雾非常贴心的提议。

“看什么？”李君兰轻哼了一声，“再说了大理寺是能随便进的地方么？”

“你是公主，又是少卿夫人，除了皇宫不能随便去，哪里不能去？”小雾看了他一眼，弯了弯腰，“奴婢已经备好了车，少夫人，请。”

“你……”李君兰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施施然的往外走。

大理寺离顾府不算远，他就干脆一路观光一路走，到大理寺的时候，顾棋语正带了一队人出来，和他又是迎面撞上。

“见过少卿夫人！”这一堆人忽然整整齐齐一声问好，吓了顾棋语一跳。

顾棋语其实有点尴尬，他风风火火跑来大理寺，就被上司加同僚调笑了一顿，说他放着家里美娇娘不管，不怕夫人生气云云一类。

他有反省，但这事就如压在他心头上的一块石头。而且人是昨天丢的，明显就是趁着大家都去闹他婚宴，防御薄弱的时候出逃的。

这让他多少有些恼火。

“情况怎么样？”李君兰倒是没理会这些人的带着调笑的话语，只看着面色凝重的顾棋语。

“昨天晚上，她说腹痛，怕孩子出事，要去医馆。守她的小何家里妻子也是有孕在身，便起了怜心，带她去了医馆，结果在医馆被人打晕了，人就不见了。”顾棋语皱着眉，“医馆留守的两个大夫也被打晕了，没人看见怎么回事。”

李君兰也皱起眉：“特意趁着昨夜公主出嫁全城宴乐的时候么……”

“今日凌晨，换班的时间才发现，虽然立刻封锁了整个长安，往周边县城也发了通告，但一整夜时间，若是有人接应……”顾棋语的自责简直要从表情里溢出来了。

“她一个孕妇，就算有人接应，也跑不了多远。”李君兰安抚他，“再者，婚期又不是你定的。她只要想逃，总会寻到机会。”

“嗯。”顾棋语应了一声，又道，“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陪你，你自己在城里逛逛街？”

李君兰笑出声：“走吧，我陪你去看看现场，总能帮上你点什么。”

顾棋语愣了愣，点头应下。

人失踪是在长安最大的柳氏医馆，代代都往太医院送人才的地方。

医馆里白日人很多，入了夜一般只留两位大夫值守，怕夜深有人遇到急事。加之长安有宵禁，真真正正会在夜里来医馆的一年中都屈指可数。

昨夜留守的两位大夫现在一个裹着头，一个歪着脖子，模样凄惨又引人发笑。

裹着头的那位是在给妇人把脉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敲晕了，血哗啦啦流了一地，也幸亏是他命大，撑到了今天同僚发现。歪脖子那位是去后面拿药的时候，被人拧脖子了，也是命大，脖子没拧断，只是扭伤了肌肉，这脖子一时半会也正不回来。

至于守人的小何，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现在还晕着在。不过大夫说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需要好好歇着。

“这人倒是手下留情了。”问完初步情况，李君兰给出了如是结论，“怕还是个精通武艺之人。”

“咦？怎么说？”顾棋语手下的人问了一句。这人叫绪瑂，一直跟着顾棋语，人不算很聪明，但是听话能干不多嘴，个性也温和，和顾棋语关系很好。

“想拧人脖子不伤性命很难做到，还有捅小何那一刀，位置选得巧极了。”顾棋语给解释了一句，“这人感觉是不想伤及无辜。”

“比起救人，我感觉他更像是想掳人。你们查过那妇人身份么？她是否有仇家之类？”

“钟氏是本地人，父亲早亡，母亲为了钱把她送去给明家做妾，她一直被正妻打压，好不容易怀了孕，又差点被害流产，所以便杀了正妻。”绪瑂从善如流的应答，“我们查了，她娘家只剩一个母亲，夫家也只和正妻有矛盾，身边人找不出会接应她逃跑的。”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她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在外，总归是不安全的。”

李君兰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跑了一下午，也没什么收获，夜里宵禁，又是公主出嫁，能出门的都在顾府附近，柳氏医馆周围一个目击者都找不到。

傍晚，他们又去了小何家一趟，他妻子大着肚子，眼睛哭得都肿了，一边端茶过来，一边着急炉上的药。

李君兰让小雾留下帮帮她，自己去看了一下小何受伤的地方。位置确实巧妙，几乎错开了所有致命的部位，又让他在短时间内会因为疼痛而昏迷。

“这人怕是会医术。”李君兰皱起眉，“你们查过柳氏的大夫没有？”

“查了，他们夜间值守是固定的人员安排，那晚除了那两人，其他大夫都有人为其做证。”

“天也不早了，回去吧？”

“嗯。”

回家之后，顾棋语跟着自己父亲一起坐在饭桌上发愁，秋娘坐在李君兰身边，小声跟他说着今天的事，宋薇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吃着自己的饭。

总得来说，这还是一顿和谐的晚饭。

夜里，李君兰陪秋娘在院子里溜达了几圈，回屋的时候，顾棋语一脸苦大仇深的盘腿坐在床上。

“怎么了这是？”李君兰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小雾，她之前还在何家帮忙，看样子应该是才回来不久。

“公子回来看见我却没看见姑娘，然后就是这幅模样了，大抵是寂寞了吧。”小雾面无表情。

顾棋语幽幽看过来一眼，却没有反驳。

“噗……”李君兰笑出声，走到床边坐下，又低声问了他一句，“怎么了？”

“明日我想去大理寺。”顾棋语道。

“你去啊。”李君兰有点茫然，谁拦着他了吗？

“去不了，明天姑娘回门，他得跟着一起。”小雾幽幽来了一句。

“太惨了。”李君兰由衷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后悔也来不及了不是。”小雾很顺口的给接了上去。

“说真的，你这么操心也没用，人也找不到，你也没时间。”

“反正这个案子挂在公子头上，让他们烦去就行，最后还是您的功劳。”

顾棋语抬手捂脸：“你们闭嘴。”

“小雾你去跟进。”李君兰吩咐了一句，而后拍了拍他的肩，安抚他道，“这两天你就别想案子了，想也没用。你不如想想明天怎么办，明天见到的可不一定只有我娘。”

顾棋语神色一变。

“姑娘，你明天也需得小心些。”小雾皱了皱眉，“听说陛下已经无法再留后了。”

李君兰也神色一变，然后点点头：“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