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日子就这么挣扎着入了秋，白昼开始变得很短。

“晚上回来吗？”短短一句话，程一水拼凑了很多遍，最后还是点发送。

一分钟后，他收到李清持回复：“公司有事，今天不回去了。”

“好的。”

月底这段时间开始李清持似乎变得很忙，程一水特地挑了一个她不在的日子，搬出了李清持家，事先也没有和她打过招呼，最后再三犹豫，还留下了钥匙。看起来是干脆利落一点也没纠缠。

程一水打车回到自己家，进门先打开灯，家里四处空落落，只有他一个人，这会儿倒是怀念起Celina和团子的闹腾来。

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又似乎都没什么不同。日子总是一样的平淡枯燥无味，像白开水。

只是他重新开始失眠。

以前的每个晚上，程一水只要不是和李清持在一处，就会在睡前给她发去一条晚安。

程一水掐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感慨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久到一些细节处都成了习惯。

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盯到眼涩，夜里静悄悄，然后他听到外面的一点响动，似乎是下雨了。于是程一水爬下床，走出卧室，外面果然在下雨，他又从客厅酒架里捞出一瓶酒，是上次陆知意带来的。

程一水其实不懂酒，只知道很贵，喝一口味道也就很一般。

第二天程一水在刺眼的阳光里醒来，时钟显示早上十点四十五分，因为宿醉，脑子昏昏沉沉。他做了很多繁杂的梦，想要重温适才那个有关李清持的、绮丽的梦。但醒来以后又记不清楚梦的开头。

从冰箱里取出冻得冷硬的切片面包，没有经过加热的程序，草草应付几口，顺着冰牛奶就这么塞进了胃里。

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刚滑下去，就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往上涌，抱着马桶先是干呕了两声，最后吐得稀里哗啦。

程一水脑子里的唯一想法是“牛奶真的是太他妈难喝了”。

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照镜子，程一水对上镜子里，才发觉自己眼周全是乌青，脸色和唇色几乎是一个度，不喜兴，瞧着丧气。他扯出一个弧度，只不过笑意没达眼底，脸也僵，显得特别没精神。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卧室，格格不入的是客厅小茶几上还胡乱摆着烟酒饮料，红酒只喝空了半瓶，空瓶子直接滚到了地板上，打碎了。

棕红色的酒液汩汩地流，地毯上跟着湿了一摊深深的水渍。

碎玻璃还在地上没收拾。

那酒也是昨儿个喝剩下的，程一水这会儿好像刚看见，跪在地板上捡碎玻璃。

不小心扎到手，血色很快在手指上漫开淹没，程一水无知觉地看着，好一会儿记起要包扎。

那条新买的毛毯被红酒泡脏了，这会儿又滴上了几滴新鲜血迹。

*

久违地下了一夜雨，阴雨天气，室内闷又潮。

程一水趴在桌子前，看塔罗牌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又被他强迫症似的摆了两排。

“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不开心？”刚下场蹦两圈的陆知意挤着程一水的位置凑过来，哪壶不开提哪壶：“和对象吵架了？”

一口酒哽在喉咙口，又热又辣直呛嗓子，程一水摩挲着握在手里的玻璃酒杯，低头的时候手上的戒指刚好闪了一下，他愣了半天才闷声说：“我们分手了。”

“啊。”这下轮到陆知意吃惊：“不会吧，怎么可能？”

郑昼皱眉，“她有那么好？”

“何苦吊死在一棵树？”路知意也跟着瞎安慰他：“要么就再一个比她好一百倍的。”

程一水垂下脑袋，眼泪一点一点地砸下来，桌子上明显聚了一滩水。

陆知意和江亓大眼瞪小眼，半天才犹豫着开口：“那个……”

“一水儿，我看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不如就去复合嘛，分手又不是不可以再和好。”

他刻意做出自己无所谓、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难受得要死。

日子继续灯红酒绿的过，朋友圈更新之后全都是夜店会所蹦迪的照片，程一水似乎又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

同时也在告诉程一水：这么些年过去，他还是没有半分长进，只会缩到自己的壳子里，狼狈到依然只能出门买醉。

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听着嘟声的忙音，程一水才回神，另一边在心里拜托不要挂断。

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电话才被接通，对面出声：“一一。”

久违地亲昵让程一水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过了好久，他才带着鼻音“嗯”出声。

“在外面吗？”李清持当然听到他这边的喧闹，问问题时的语气端得很平淡。

“嗯。”

“喝醉了？”

程一水下意识小心翼翼地说：“我没醉。”

李清持没去理会他这句欲盖弥彰的话，又放低声线问：“你现在在哪里？我让宋致送你回家。”

“不，我没醉。”程一水磕磕巴巴地继续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忘了还你的戒指和手链。”

手链他根本没扔，早就捡了回来，就在家里收拾着。而李清持送给他的对指这会儿就在他手上戴着。

李清持还是用那种很无奈地温柔语气： “一一，你不用这么赌气。”

“我没有在赌气。”

程一水觉得很委屈，心想：明明是你说分手，然后他又听见那头李清持应了声好，继续说：“我现在打电话给宋致，一会儿叫她去接你。”

明明是你说分手，干嘛还要这样。

“不要你管。”程一水低着眼睛继续想。

旁边的郑昼突然搭了一句腔：“我在陪他。”

电话里突然没动静了，过一会儿，李清持问他：“是你朋友？”

程一水下意识有点慌乱：“我现在和郑昼在一起。”

郑昼是谁程一水清楚，李清持当然也清楚。

那头开始沉默。

如果不是屏幕顶上显示的通话时长还在一分一秒地走着，程一水可能要错以为李清持已经挂掉电话。

电话那头终于跑出一些杂音，是很轻地气息声，他跟着屏住自己呼吸，就听到李清持“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嘟”一声，显示通话结束。

程一水意识到李清持误会，转瞬又开始后悔今夜自己的所作所为，点开微信，不住地编辑对不起、对不起，一句话颠三倒四，根本没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