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想吃什么？”

天气一直没有放晴的趋势，雨滴溅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砸出水花。

程一水由着李清持拿毛巾给他擦头发，一边儿看窗外飞快倒退的车流和那些被掠过的景，轻声答：“都可以。”

李清持动作细致地替他擦好微湿的头发，抽回手，出声让前座宋致就近找间餐厅。

宋致应下，开始弄导航。手机这时候突然弹进一则新消息，李清持点进去，是一封待读邮件。

手指往下滑了滑，发现是一位大学好友发来的邀请函，是说班上同学商量下月在锦海举办一场同学聚会。

李清持犹豫一会儿，又想了想，然后回复了一个“好”。

晚餐用的很简，三人随便吃了点儿，埋完单出去以后发现雨还没停。

出去以后李清持撑着一把伞往外走，程一水就也跟了上去。

一道上了车，程一水这会儿眼瞧着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才侧过头小声问她：“我们去哪里呀？”

“九点了。”李清持又看了眼时间，掀起眼皮对他说：“外面雨下得这么大，送你回酒店。”

程一水动了动睫毛，“噢”一声。

李清持显然是清楚他现下在住的酒店地址的。

车子由侍者引着一路开进酒店停车场。恰好一通电话进来，李清持出于礼貌就站一边儿给接了。

程一水下了车，回过头就见李清持站着在接电话，他安静等李清持打完，又小声对她说：“不上去坐坐吗？总该请你喝杯热茶。”

李清持抬了下眼皮，然后说好。

两个人刚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刚进门 突然就听“咔”地一声响起，然后就陷入一片黑暗寂寥。

“断电了吗？”程一水摁亮手机屏幕，炽白灯光照亮他的侧脸，半明半昧里他有些无奈地冲李清持笑了笑：“看来是喝不到茶了。”

李清持也笑：“那你早点休息。”

她说完又站直身，作势离开，又察觉到什么，偏过头，看向拽住自己衣带的手。

窗外是轰隆隆的雷雨声，程一水下意识伸出手，却不小心带动了什么东西，发出一阵窸窣的响动声，他开口：“这会儿这么黑，又看不清楚路，不如等来电再走，想必也不会等太久。”

李清持低头看着他，唇角一直带着点儿惯常的笑意：“怕黑还是怕打雷？”

程一水嘴硬说：“我才没有。”

李清持盯着他，声音里能听出带着笑意：“那需不需要我来陪你？”

程一水又伸出手指，拉住李清持，小声“嗯”了一下，黏黏糊糊地从嗓子里滚出一个音节，类似小动物的哼哼。

李清持抽回身朝里走，程一水默契地把手机灯光追过去，见她准备从床上搬被褥，于是开口说：“地板那么凉，况且床又这么大，没必要学电视里那样打地铺。”

李清持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程一水也看着她：“还是说是你在怕？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激将法。

“好，”李清持跟着笑了笑，还是受用了。

窗外雨还在下，这样的夜里听着淅沥沥的雨声儿特别助睡眠，程一水也有一点点困，可他还是忍不住很小声地在黑暗里问了句：“…睡了吗？”

他很快得到李清持的回答：“没有。”

“好冷啊。”

程一水说完，又可怜兮兮地凑过来，嗅到李清持身上淡淡好闻的香水味，原先的那一点儿睡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动了动手指，轻轻的搂上李清持的腰，跟着不动声色瞥过去一眼看李清持脸上表情，发现她脸上没有变化，很快又挪开眼神，另一边嘴角偷偷又往上翘了翘。

“别乱动。”李清持被这么搞得也是没脾气，微微倾过身子，抓住那双作乱的手，很快又松开，还是语气缱绻地在他耳边低声道：“行，睡吧。”

程一水垂下了眼睑，又颤着睫毛闭上眼。

天然的白噪音很能安抚情绪。他又把脸往李清持身上蹭了蹭，脑袋里混混沌沌的，眼皮子没一会儿也开始打架，越来越沉。

等李清持再低头看的时候，他安安静静蜷在自己怀里，呼吸绵长平稳。闭着眼睛的时候能特别清楚看到鸦黑色的睫毛又密又长，侧脸显得特别地乖。

这一夜两个人都很规矩，没做其他事儿，就只是单纯的睡觉。

隔天李清持起得很早，天还没亮透，她整好微皱的衬衣站起来，就见床上床单胡乱卷着，而程一水整个人则裹成一只蛹，脸埋在枕头里，头发睡得蓬松，连被子都落在地上大半。

李清持走过去，把被子拾起来，复又替他盖好。

程一水难得睡了个囫囵觉，他这一宿睡到大天亮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眼疼。

意识跟着回笼，程一水眯眯眼，终于注意到坐在他床头的李清持。

“抱歉。”程一水下意识用被子捂了下脸，“我睡姿很差。”

他刚说完，就后知后觉到手腕一阵冰凉。然后发现坐在身边的李清持正低着头在自己右手手腕子上系了块玉。

程一水突然想到什么，不自在地避了避，下意识想要抽回手。

李清持低声对他说：“别乱动。”

离得太近，声音就像是从耳边飘过来的羽毛一样挠人。

李清持又问：“怎么想到要纹身？”

“好玩儿。”程一水这话完全就是搪塞，其实他纹身没什么特殊含义，纯粹是为了遮住以前的旧伤疤，现下已经看不大出来自残过的痕迹，然后又低头看一眼自己手腕上的玉，随口扯：“这是什么，不会是夜渡资吧？”

手腕子微微晃了晃，玉在阳光下，温润的光。

“嗯。”李清持没在意先前的话题，只想：果然挺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