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右转……再右转……左转……左手边第三栋。”

甄安全给郝斯文指着路，驶进了一个别墅区。

这个小区是建设最早、离市区最近的别墅区，房子的面积不大，但每一家都有一个超大的院子。因此，虽然这个小区已经老旧，但还是住得满满当当，特别是老人和孩子，非常喜欢这样的大院子。

因为甄安全的强烈要求，并没有带轮椅过来。

郝斯文扶着甄安全下了车，甄安全抓着他的胳膊，单腿跳着往前走，速度很快，完全不影响郝斯文的步速。

“我家的别墅是三层的，我一个人住三层，爸妈住楼下。”

甄安全打开院门，即便没有人住，花园也被打理得很整齐。

进了屋子，一个女人正在打扫，看见他们进来就回了房间。

家具装饰都非常豪华，就像随时都会有人参观的样板间。

“我去了警校后，就把所有人都解雇了，只留了一对夫妻，打扫卫生整理花园什么的。”

“你本来没打算再回来吧？”

“还回来干什么？我爸和我妈都有自己的家了，估计早就把这儿忘了。”

“你不是也要有自己的家了？”

甄安全笑：“可不，我也有家了，上去看看。”

“累不累？”

“没事儿。”

甄安全单腿跳上楼梯：“我爸妈搬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二层的任何一个房间。”

上到三层，整层没有任何隔断，也没有任何家具或装饰，只是有很多的灯，天花板和墙壁上，有十几盏，角落里还有巨大的落地灯。

“我七岁的时候爸妈离了婚，全都搬了出去。他们搬走以后，我害怕，怕别的房间里、床下、衣柜里，或是角落的阴影里会藏着坏人，就把一整层都打通了，装上灯，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屋子里亮堂堂的，我睡不着，就在地板上打滚儿、翻跟头、溜冰、开玩具车，还练功夫，希望自己可以飞檐走壁。”

甄安全在墙上找到几个脚印，比划着说：“我从那边冲刺过来，靠着惯性冲上墙，最高的时候能冲到这儿。”

“不会受伤吗？”

“当然会，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的疤是哪儿来的？我爸妈搬走以后，我着实疯了一段时间。我不睡觉，也吵的邻居们睡不了觉。这房子里有保姆、有司机、有园丁、有厨师，邻居都说这个房子是我的小王国，我就是国王。

“小区里的孩子们都很羡慕我，经常过来找我玩，我开始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和他们满屋子满院子的疯跑，可是天黑了，他们饿了，都回家了。一想到他们回到家就有爸爸妈妈，放假的时候能全家人一起出门旅游，我就高兴不起来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爸妈开始吵架，每天都吵，我几乎待在院子里不回去，觉得他们太烦了。等他们都搬走了，我却开始想他们可以继续吵架，就算吵翻天，他们也还都是在我身边的。老文子，咱们结婚以后，会不会吵架？”

“不会，我会和你讲道理，如果你不听劝，我会直接动手。”

“为什么是你打我？”

“因为你犯错了。”

“如果你犯错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揍你？”

“我要是意识到自己错了，会第一时间向你道歉。”

“那我也道歉，你别揍我。”

“行。”

“咱们去后院。”走到楼梯口，甄安全说，“我爸妈第一次吵架的时候，我正在睡觉，被他们的声音吵醒，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想要下去，却踩空了。我滚下去后动不了，却冲着我爸妈笑，把他们吓坏了，以为我摔傻了。

“住了院做了检查，这才知道我没有痛感，我妈心疼得直哭，我爸还安慰她。后来，只要他们两个一吵架，我就故意让自己受伤。用刀割手指，拿打火机烧头发，把头往墙上撞，从三楼的阳台上跳下去，后院的那棵树被我不知道爬了多少次，压断了数不清的树杈。

“只要我一出状况，我爸妈就顾不上吵架，只会关注我。我当时还挺得意的，有事没事就去让隔壁的狗咬一下，或者到大街上找个骑自行车的撞，我爸妈经常要丢下手里的工作去医院看我。

“可是过了没多久，他们给我找了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说我就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关注，建议他们不要再管我，我就不会这样做了。他们就真的不管我了，也不吵架了，全都好几天不回家，后来，就干脆再也不回来了。”

后院里，甄安全抬头看着高高的大树，长出了一口气：“现在要是再想获得他们的关注，大概就是我死了的时候。”

郝斯文摸了摸他的头顶：“他们只是遵了医嘱，还是爱你的。”

“我知道，我不恨他们，都是我自找的……”甄安全往上一蹦，像个猴子似的上了树，坐在一根树杈上，“我每天都觉得特别没意思，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老师知道我的情况后，推荐我去参加社团。

“我学会了跑酷、滑板，拿了几个第一以后，我就觉得这些运动太小儿科了，又没了兴趣。如果不是上了警校，我说不定已经去抢银行了。”

郝斯文估算了一下树杈的承重量，也爬了上来，背靠着树干：“我总是管着你，让你不去做危险的事，你会不会觉得烦？”

甄安全一扭身，面对着他坐，两只脚荡来荡去：“说实话吗？”

“当然。”

“是有一点点。”

“那要怎么办？我不可能不管着你，还想要继续以结婚为前提约会吗？”

“要呀，我只有一点点觉得烦，觉得你有点啰嗦，但是我喜欢听你骂我，喜欢看你发脾气，因为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揍你的。”

“我向你道歉。”

“总是道歉，却一直不改，也要挨揍。”

甄安全嘿嘿笑：“其实你揍我，我也不怕，我不怕疼。”

郝斯文扯了扯他的脸：“淘气。”

甄安全低下头，用脑袋顶着他的胸膛：“我如果挨揍了，还是不改，你可以一直揍我，但是别不管我？好不好？”

郝斯文摸着他的后脑勺：“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结婚以后就是我先生，怎么可能不管你？”

“结了婚还可以离的，我爸妈都不管我了，我还是他们亲生的呢，你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

“夫妻或夫夫是一辈子的依靠，如果有感情，是不会轻易散了的。而且我说过，不离婚，你永远是我的先生，我不会不管你的。”

“你要说话算数。”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