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进到解剖室，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南宫玉身边的女鬼，看起来年纪不大。

瞟了一眼解剖台上的尸体，能从还算完好的小半张脸上看出画了浓妆：“怎么死得这么惨？”

女鬼发现他是在看着自己说话，惊讶地问：“你看得见我？”

“多大了？”

“十六，你真的看得见我？”

“是。”张凡从背包里拿出画夹，走到解剖台的旁边，“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呢？难道是被人推下来的？”

女鬼低着头扯着自己的衣服：“我们在聚会，玩儿得太嗨了，喝了不少酒，我觉得以为长了翅膀会飞，就从二十三层跳下来了。”

“这么就死了，让你父母可怎么办？”

“他们才不会管我呢，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可是他们谁也没有回家陪我，就是给我钱。他们不理我，多的是人愿意陪着我。”

“有今天没明天，高兴了？”

女鬼嚷嚷说：“我也不想呀，我都死了，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

“你都不看重自己，还能指望别人？”张凡画画的速度很快，情况都了解清楚了，画也完成了，“许叔，画好了。”

“我看看……看着年纪不大，不过具体的年纪还要等解剖完。”

南宫玉问：“你认识死者？”

“不认识。”

“那你是怎么画出来的？”南宫玉又看了看死者的脸，要说他是看着这样的脸画出来的画，自己打死都不信。

张凡完全不理他，收起了画：“我出去了，你们忙。”

“你怎么说走就走？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画出来的？”南宫玉眼看着张凡打开门走出去，嘟囔了一句，“怎么不理我？”

许进笑说：“他就这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

“可是他画画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每个人都会有点怪癖的。”

“我可没有怪癖，除了长得太帅、智商太高之外，我就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

“你怎么不说太有钱？”

“钱是我爸和我哥他们赚来的，和我没关系。”

“你的长相和智商是你爸妈给的，也和你没关系。”

“如果不是我在受精的时候努力结合了他们两个的优点，我也不会是这样，所以和我是有关系的。”

“给我钳子。”

南宫玉拿工具的时候又瞥到了死者的脸：“张凡可真厉害，看着这样的脸，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已经给局里帮忙一年多了，而且主业是负责给死者美容的，专门给这样的脸美容，早就习惯了。”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美容？”

“家属都说，他做完了的脸，和死者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么厉害？不过他在和谁说话呢？”

“都说了他是自言自语。”

“我怎么觉得他一直在往我旁边看？”

“你要是这么疑神疑鬼的，就别干法医了。”

“不行，我上了八年的医学院，就是为了毕业和你一起当法医。”

“小南，我不是特意帮你的。我是法医，找出真相是我的工作，你不用非要因为报答我而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我没有勉强，师父在法庭上作证，驳斥的原告律师哑口无言，比我爸给我请的大牌律师还厉害。我当时就想，一定要跟着你，变得和你一样厉害，坚持真理、捍卫正义。”

许进瞥了他一眼：“小说看多了吧？”

“师父，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说错了吗？”

“有正义感是好事，但是也要现实一点。就拿你当初的案子来说，你看见有劫钱的，过去帮忙打架，是见义勇为了，可是结果呢？你把劫钱的打坏了，人家家属要告你，被劫的那个人一走了之，根本不露面。如果不是你家里有钱，给了他家很多的好处，才让他的家长同意他出来作证，说不定你就被冤枉进监狱了。”

“不会的，还有师父你呢。”

“我当天要是没有碰巧路过呢？你就是运气好，碰到了我，第一时间保护了现场，没有让劫钱和被劫的全部逃走。否则，你家估计抱着钱也找不到人，没有证人，万一现场又被破坏，你就说不清了。”

“不会的，我相信正义终究会得到伸张。你也说了，怎么就那么巧，肯定就是老天安排好的，我做了好事，就应该有好报。”

“理想主义。”许进慈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去看看血样结果出来了没有。”

“有了……酒精含量每百毫克都超过两百了，喝成这样跳楼，什么自然反应都没有了。”

“你结合尸检及血样结果写报告吧，写完了给我签字。”

“好。”

张凡把画交给吴杰，吴杰看了一眼交给技术员：“扫描归档后发通告寻找死者身份线索。”

“是。”

吴杰笑着对张凡说：“还是你手脚麻利，你上次没空找了别人，就被削掉了半个额头，三天才画出来。”

张凡笑了笑：“我走了。”

“记得去签字，要不就白干了。”

“知道。”

张凡到内勤处找到一队的“协助调查申请表”，写下了日期、时间和自己的名字。

出了警局，天都黑了，一阵风吹过，旁边的路人都缩了缩脖子，张凡虽然只穿了一件长款普通风衣，却是毫无感觉。

步行四十分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个只有一间正房的小四合院。

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么一个占地将近三百平米的院子，价值绝对上亿，可张凡却是用了很便宜的价格买下来的。

房子卖不上价格的原因只有一个，地理位置不好。

这个院子背后是坟地，原本的主人想靠着这个院子和这片坟地捞上一笔，几次加价。开发商受够了房主的狮子大开口，因为这个院子在整个楼盘的最角落，直接修改了施工图，将这一片规划成了小公园，这个小院子成了公园中的一景。可是居民们都知道公园里有坟地，谁也不来，公园几乎成为了张凡的私人园林。

房主没有捞到钱，也不愿意住，只得贱卖。

张凡承诺不会将坟地填平再建，甚至还允许他们随时回来祭拜，要求房主把房款再降些。房主根本就没想过要回来扫墓，不觉得这是可以降价的理由，但是他的父母很欣慰，拍板做主又打了个很大的折扣。

交了首付之后，张凡站在屋子里望着院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家，终于有了不会乱嚼舌根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