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梦境
小说: 如何做好三界最后一只凤凰 作者:清风明月共天涯 字数:2177 更新时间:2020-04-18 21:11:11
阿七肚子里憋着一股气,本以为今夜会是辗转难眠,谁知却是沾床就睡,且睡得极沉,几乎是雷打不动。
他又梦见了之前梦里的人,这次他清楚地见着了梦中人的脸孔。
那是个极美的女人,眉目含情,肤如凝脂,桃腮杏眼,脸如银盘。身形窈窕风流,娇小可人。
哪怕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她的风流娇俏。
她身旁有个更小的孩子,大概有五六岁大。小孩抱着她,管她叫阿娘。而她则管那个孩子叫阿七,因为他是他父亲的第七个孩子,他甚至都没有一个大名。
阿七打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他的父亲,更没有见过他的六个哥哥或是姐姐。
他和母亲生活在终年被黑云笼罩的小镇子上,辨不清白天黑夜和四季轮换。
他们的邻居都是些奇形怪状的生物,那些都是最低等的魔族,甚至连完整的人形都修炼不出来。
他们骨子里还残留着野兽的凶残与野蛮,这里没有道德仁善,活下去以及活得如何全看拳头硬不硬,心肠狠不狠。
阿七和他的母亲原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他们能在这里生存全部得益于母亲美丽的面孔和玲珑有致的身子——万幸他们还有最原始最难以更改的本能。
他们这样最低等的魔族就连采阳补阴的魔女的眼都入不了,似阿七母亲这般风流貌美的人儿属实难见。
更何况她也不像那些魔女要借精元修行,她所求的不过是个“生”罢了。
阿七的母亲是生命有限的凡人,阿七的父亲是生命漫长的魔族,阿七半人半魔,没少因为血统的“低贱”受欺负。
这里任凭谁都可以欺辱殴打他。
阿七不会和母亲诉苦,母亲也不会主动询问。
在这里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这是母亲最常说的一句话。
阿七的母亲认命地活得低贱如尘埃,她也让阿七和她一样认命,和她一样像一粒尘埃一样低贱地活着。
承受着耻辱与痛苦活着。
可这世上偏偏有人生在尘埃里,却一心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够在云端上俯瞰终生。
魔族没有礼义廉耻,可身为人类的阿七的母亲有,拥有一半人类血脉的阿七也有。
所以阿七的母亲厌恶自己,阿七爱着母亲的同时也深深厌恶着她。
人类的寿命毕竟有限,对魔族来说毫无意义的时间可以轻易摧毁人类赖以生存的一切。
譬如阿七他母亲的容颜。
她所倚仗的,她和儿子的保命符就是这张脸,可是时光让她失去了她的倚仗。
年老色衰的人类女子不再被野兽们青睐,于是它们露出原本收敛起来的獠牙和利爪,屈服于本能欲望的残忍和暴戾开始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阿七的母亲死去了,血肉活生生被撕扯下来吞吃干净,连骨头也被咬碎吞下去。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她死得倒是干干净净。
这一切就发生在阿七的眼前。
当时年少的阿七缩成一团,眼睛里堆满了泪水,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母亲被撕咬的画面却无比清晰。
阿七也憎恨着他的母亲,他曾幻想过若是他的母亲不是人类,身份不要这样低贱,可他从未想过要他的母亲死掉。
母亲的死意味着他可能无法再活下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母亲给予阿七的脸也足够好看,黛眉杏眼,眼中覆着泪膜,看起来永远湿润透亮。
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两颗尖尖的糯白色小虎牙,就透出几分纯真稚气来。
男性或者是女性对那些魔族来说并不打紧,只要他是个漂亮又听话的玩具就够了。
更何况阿七体内有一半魔族的血脉,寿命并不短暂,不会像他的母亲那样,十几年就失去了颜色。
阿七从出气筒变成了玩具。
但他并不憎恨,反而由衷感激这些最低等的魔族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要活着,但不是像他母亲一样用这样肮脏的方式活着。
谋划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阿七逃了出去。
小镇的外边依旧阴云笼罩,但来往的魔族却都和阿七一样生着人的外表,也会收敛自己残忍暴虐的天性,甚至有些会伪装成温文和善的样子。
几经周折后阿七终于如愿以偿寻到了专练采阳补阴之术的魔女,得益于他那远胜过一般魔族的体质,他成功留在了那个魔女的身边,做她的炉鼎。
阿七使劲浑身解数去卖乖讨好,总算是让那魔女对他用了几分心思,不再单纯视他为采补的炉鼎。
魔女偶尔闲暇下来会教他一些粗浅的采补之术,甚至被他哄得开心了也会施舍一样渡他一些阴元。
凭着从魔女那里学来的采补之术,阿七开始去狩猎那些没什么反抗之力的女性魔族。
虽然比不过魔女渡的些许阴元,但也聊胜于无。靠着一日一日的积累,阿七最终居然存蓄了足够强大的力量,反噬了那个收留他教他采补之术的魔女。
阿七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魔女死前看向他的眼神,愤怒、震惊、不可思议,以及一些难以察觉的哀痛和悲伤。
或许她喜欢他。
可那有什么用呢?
太阳的光芒将阿七从梦境中唤醒,魔女的脸孔渐渐消散,持续一夜的梦境让阿七有些疲乏。
太阳穴突突直跳,一扭头就看见夙玉仍在打坐,身后的椅子上坐着魇,受伤的那一条腿平直搭在另一把椅子上。
阿七心里更烦躁,冲着魇背影龇牙咧嘴,然后脱力一般仰倒回床上。
梦里的场景过分的真实让阿七惶惶不安,梦中母亲的脸孔让他既亲切又厌恶,温暖的怀抱让他依赖,却又觉得厌烦。
一切就像是曾经经历过一样,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还余留当时的记忆。
他举起一只手,阳光从指间洒落。这只手在梦中被人踩在脚下,狠狠研磨过,血肉模糊,筋骨寸断,活像一只丑陋的禽鸟的爪子。
但现在它在阳光下光洁如玉,即便是在长泽山劳作狩猎这么些年,也不曾生出过茧子,完完全全看不出它曾经经受过怎样的伤害。
阿七握起那只手,阳光从指缝中溜过,于是他就什么也没抓住。
一声轻叹从阿七口中溢出,再起身时那些轻愁便无影无踪。
白日里他就和平常一样,按时去做一日三餐,然后照料院子里种植的菜蔬,空闲下来就叽叽喳喳去闹夙玉。
偶尔不想魇和夙玉在一处了,就拉着夙玉上长泽山上打猎去。
然后又在夜里梦上一夜真实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