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说话？你以前不是叽叽喳喳骂个不停吗？”高杰问。

“没什么说的。”李轩说，他哪有资格说什么，他该骂，所以，高杰应该尽情骂，无论高杰怎么骂他，他都不会还口。

“是愧疚吗？”高杰讽刺的问。

“我对不起你。”李轩说。

这句话无疑是刀子，直戳高杰的心，他不想听对不起，从来就不想，更不想回忆起，他以前认为的爱，只不过是李轩努力讨好他，报答他，愧对于他装出来的。

“垃圾！你这个垃圾！”

“你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李轩说。

“你怎么能不参加呢？我可不想让小芹看出一丁点端倪。考虑清楚要多少钱了吗？”

“够了，钱已经，够了。”李轩知道，只有自己收下钱，高杰才会罢休。

“那就别忘了闭紧嘴。”

“好。”

很肯定的回答，高杰听了，怎么都痛快不起来。回去的路上，他还忍不住继续挖苦李轩，他要让李轩活在愧疚里面。

“你看，你多幸运，遇到我这种冤大头，以前我对你这么好，分手三年后，还给你送来大笔钱，那些钱，够你养老婆了吧。换句话说，我出钱，帮我曾经的‘床友’养他现在的女人，这世上，这样的冤大头不多，我这个做生意的，在你这儿总是亏损啊！”

李轩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李轩还是没开口。

进电梯的时候，李轩才低声叹气道：“还记得我曾说过，不要喜欢我吗？因为我是垃圾，垃圾就是垃圾，永远都是垃圾，会脏了你，会脏了所有靠近我的人，所以，我很庆幸，你能重新找到幸福，我只适合待在垃圾场，一辈子。我算过的，死的时候，我会下地狱，这就是我的下场和报应。希望我悲惨的结局，能让你的心，痛快一些，能让你对我的恨少一些。”

“不可能！”高杰听了这些话，强压住的怒火猛然爆发，他突然伸手过来掐住李轩的两个肩膀，怒目等着他，“我不要看你的悲惨结局，我要你现在就痛苦！现在就活得痛苦！”

我现在已经很痛苦了啊！李轩不敢看高杰的眼睛，只能将目光挪开。

“够了，高杰，你变太多了，如果是因为我——”

“你想什么呢？你以为，就你这个垃圾能把我变成什么样？我只是暴露本性罢了。面对你这种垃圾，我也没必要披着人皮。”高杰骂完，松开李轩，拍拍手，“你看，一时冲动，我的手也被你弄脏了，待会儿得好好去洗手。”

电梯门开了，高杰大步走出去，李轩调整好情绪跟上。

一进门，高杰就快步往洗手间走，边走边跟大家解释：“手不小心碰到世上最脏的秽物，我去洗干净。”

高杰关上洗手间的门后，李轩才慢慢走过来，“鱼放在哪里？”

“放厨房就可以了。”左霖赶紧带着李轩去厨房，他注意到李轩手上的伤口后，担心的问：“轩哥，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倒霉。”李轩装样子打了个哈欠，“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客房是哪间？我想补个觉。”

“我带你去。”左霖带着李轩去客房后，他前脚一走，李轩便将门反锁，缩在床上哭。

真想不到，自己会越活越窝囊。

高杰在洗手间待了很久，他放着水，不停搓手，不停搓，不停洗，仿佛只要多洗几次，李轩身体的触感就会从他的感觉器官里消失。这熟悉的感觉，这令他失去理智的气息，没有变，依旧让他痛苦，让他渴望。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要露出那种让人痛苦不堪的表情？为什么你不是活得如我想象那般如意滋润快乐痛快？为什么我在你眼睛里看到的是跟我一样的痛苦？

一定是我看错了！当初他走得那么决绝，怎么可能不幸福？

我从他身上看到的痛苦，只不过是自己承受的痛苦在他身上的投射罢了。

李轩是个可恶的人！他只能是个可恶的人！

房间里的李轩则因为哭得太累，睡着了，他的手紧紧握着脖子上那两枚戒指，一枚是高杰小时候送给他的护身符，另一枚是他给高杰买的表白戒指。

这一觉，李轩做了个梦，梦里他被李勇掐着脖子，难以呼吸，所有人都在围观他被掐死的过程。

李筱在，高杰在，他认识的人都在，他们全都站在旁边，大喊着：“去死！去死！该死的垃圾！”

在痛苦与惊恐中猛然惊醒的李轩大叫起来，冷汗打湿了他的衣服，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因为这个可怕的噩梦停滞了。

不一会儿，敲门声便响起了。

“哥哥，你没事吧？又做噩梦了吗？”是李筱的声音。就算几年不见，李筱对李轩的噩梦还是很敏感，她比谁都知道李轩的噩梦。

“没事，别担心。”李轩听到妹妹的声音那一刻，精神彻底崩溃，他再也没法在这个屋子里呆下去了。他必须立刻离开。

于是他跳下床，打开门。

“小筱，我有急事得先走了，我会再联系你的。”李轩几乎是逃命般冲出屋子，客厅里的高杰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李轩便已经跑得没踪影了。

李轩一路狂奔，他冲进地铁站，坐上地铁，身子都在发抖。现在的他早就没开车了，他离开高杰时，车子都没开走，开超市后，他也不出门，更不需要车。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在车上肆意的发泄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只能忍。

回到公寓后，他冲进房间，将那个用高杰的照片做成的抱枕用手撕得粉碎，将房间里的东西砸得到处都是，他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发疯一般哭嚎，等一切安静下来后，他才缩在角落，发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抖，他只是觉得很害怕。

他有种预感，很快，自己就会被这个世界抛弃，到那个时候，他就会一无所有。

李轩在房间角落缩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清醒时，他才慢慢支撑起发抖的身子，将屋子收拾干净。

撕碎的抱枕他舍不得扔，又将它缝好，把地上的棉絮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