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半年前有了尤言的消息后，裴挚早就有了想退圈的心思，他嗤笑：“你放心，你的导演位子我不要，等拍完你这部戏，我就退了。”

王国达不甚理解：“退什么？”

裴挚直起腰，侧头掸了掸自己衣柚上的褶皱，语气随意：“也就是无限期的息影，不想再干演员这行了。”

王国达绿豆般的小眼睛惊愕一瞪：“为什么？很少有明星在事业上升期选择息影，是娱乐圈里的钱不好捞吗，还是你裴挚的饭碗被祖师爷给收了？”

场务已经重新将片场布置好，裴挚临走前冷了王国达一声：“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这是我最后一部戏，这吻戏加不加你自己看着办。”

看着裴挚挺拔削瘦的背影，王国达在心里骂了一声臭小子，胸口又酸又涩，喃喃道：“小兔崽子，你叫声舅舅就这么难吗？”

裴挚听见这话，脚步一顿，却也只是迟疑了几秒，连转身都没有施舍。

毕竟自己跟王家什么关系都没有。

当年裴挚母亲的这桩婚事，王家是千百个不愿意，王家比裴家不知道高了多少个门槛，王歆嫁过去摆明了就是下嫁，王父甚至以断绝关系来要挟，对于深闺里的王大小姐来说，人世间没什么能比爱情更重要，王歆为了嫁给裴升，主动签了断绝关系书，嫁给裴升的十多年里再没踏进王家一步。

一切都在王父的意料之中，到底还是王歆错了，裴升一开始对她示好，无非是想要王家的那点资源，在裴升得知了王歆和王家斩断了关系后，便开始对她冷嘲热讽不闻不问，甚至明目张胆地在外面养了陈玲。

爱情可以伪造，往往先付出的人总会撞了南墙，这一点，裴挚看的比谁都明白。

尤言到底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还是紧紧只是为了借自己炒作。

裴挚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越想心里越难受，抑郁症这只疯狗又快要冲破牢笼。

第二场要拍汤曳抑郁症发作的镜头，尤言提前给自己喝了点静心的药，他怕一会戏还没拍完人就先疯了，上一次帮裴挚试镜的时候，表演抑郁症可把自己逼得够呛。

尤言想和裴挚提前对下戏，目光逡巡了一圈，发现裴挚眉头紧皱，一脸痛苦地正往卫生间方向走，他担心地跟了上去。

王国达租的栋别墅也不知道是谁的，一楼的卫生间足足有五六十平方，就连洗手台都是黑耀石的装面，裴挚正将手伸在流水下冲洗，神色极为冷淡，自虐一般地来回揉搓，手背上已经泛起了不健康的红。

尤言想都没想，冲上去将裴挚的手从冷水下拎了出来：“你干什么？”

裴挚的目光空洞：“血，手上都是血，我洗不干净。”

“哪来的血！你手怎么能凉成这样。”

尤言将裴挚冰凉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了暖，暖了半天还是冰冷的温度，尤言只能捧着他的手给他哈热气，心里像老树虬根，密密麻麻地将心脏缠围，疼得不像样子。

现在裴挚的状态很不对劲，尤言不敢多问。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等到裴挚双手冰冷的温度逐渐攀高后，他才像条冻僵的蛇恢复了意识，神色痛苦地闭了闭眼：“我亲眼看见我母亲跳的楼，大片大片的血，怎么流都流不尽，染红了三叶草染红了半边天，我冲上去抱她，手上沾满了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尤言鼻腔发酸，嗓音带上了哽咽：“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

裴挚自嘲一笑：“现在除了你，没别的人知道。”忽然话音又一转，眼神逐渐阴狠起来，“你要是敢让媒体知道，你就给我等着！看我不把你……”

尤言轻声道：“嗯？把我怎么样？”

裴挚将尤言抵在身后的墙壁上，似乎是轻声笑了一下：“把你捆在床上让你夜夜承欢，逼你说着恬不知耻淫.荡的话，给你后面插上电动棒不分黑夜白昼的震，用铁链子拴着你的脖子让你睡冰冷的地板！”

裴挚不笑的时候剑眉星目，周身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哪怕只是一个轻笑，面容都立刻生动了起来，双目一改往日阴郁，变成了难以言喻地温柔。

尤言心跳漏了一拍，血液都朝着一个方向走，他抓了裴挚的一个手放在自己身下：“你看，你把我说硬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还非得抓着自己的手实践一下吗？裴挚拍开了尤言的手，气得牙根子发痒：“有话好好说，别对我动手动脚，管好你自己的东西。”

尤言讷讷道：“不行啊，我管不住，它一见你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耳朵竖地像天线，听着一切……”

裴挚愠怒道：“够了，怎么还唱起歌了！”

忽然卫生间的门口传来助理小胖的声音：“哥，哥你在里面吗？王导说让你快点准备，马上就要拍第二镜了。”

尤言应了一声：“来了！”又担心地看了一眼裴挚，压低声，“你还好吧，没事什么事吧？有事可千万别瞒着我。”

裴挚眉头微动，冷声道：“没有，你先出去。”

尤言直觉上觉得裴挚有事瞒着自己，他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等到尤言走后，裴挚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药，眼神沉了沉，以往犯病的时候，没药他就快活不下去了，没想到这次犯病竟然很轻松的就抗了过去，尤言对自己来讲就像是一味苦涩的药，可良药苦口利于病。

裴挚唇角勾起一抹笑，将手里的药瓶扔进了垃圾桶里。

既然有了更好的药，那还装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尤言回到了片场，还没站住脚跟就收到了飞页，以往在片场拍戏的时候，导演要是有了什么好的灵感，会重新在纸上写这一场的戏份，演员收到的这一张纸就是飞页，一般也叫加戏页。

尤言拿着飞页去找王国达：“王导，是不是搞错了，刚才刚拍了吻戏，现在又来？”

王国达背对着他，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哦，不稀奇，以后这样的飞页可能还会有很多，我灵感上来了你挡不住。”

片场里都会有医药箱，里面装着跌打消炎感冒药，王国达正从里面找一管活血化瘀的药。

碰巧裴挚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王国达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将活血化淤的药塞到尤言手上，拔高声调：“拿好了！你要是觉得嘴唇或者哪里不舒服，就涂一点，这药你以后可能要经常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