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到了。”马车停下，洛勤打起轿帘。

他的笑脸一如往常，洛聿凡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他口吐黑血、中毒身亡的样子。

“洛勤，你今年十几了？”

“回王爷，小的十九了。”

“真是过得快，竟已经十三年了。”

“可不，小的伺候王爷已经十三年了。”

洛聿凡遇到洛勤时，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惠贵妃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惠，在吃穿用度上完全没有苛待十皇子，更是时时吩咐宫人小心伺候。因此在贵妃与太子都不在宫中时，洛聿凡便会流露出一些孩童的天性。

那一日，洛聿凡在花园内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玩的，便脱了长袍，爬上最高的树，吓得一众宫人围在树下紧张地求着他快些下来。

洛聿凡骑在树杈上晃着脚，正高兴着，便看到远处有两个人在拉扯，细看之下，似乎是在打一个孩子。

洛聿凡的母亲出身低微，知道宫人的不易，时常告诉十皇子不能苛待了下人，而那个孩子看起来似乎非常弱小，洛聿凡来不及思索便跳下树，外袍也顾不得穿，飞快地冲出院子。

离得近了便看出是一个太监正在殴打孩子，那个男孩子被打了也不敢反抗，只是抱着头缩成一团。

跟着十皇子的宫人喝止了太监，打人的太监见是皇子，立刻住了手。

经询问得知，这孩子是才送进宫的，想要为他净身，他却跑了出来。

洛聿凡见男孩惊恐不安的表情像极了幼时的自己，便撵走了太监，将孩子留在身边。

晚上父皇在惠贵妃处用膳，虽然害怕，却仍壮着胆子向父皇请求将他留在身边，并表示自己成年时，他才十一，自己出宫开府，他的存在便不会坏了后宫的规矩。

没有任何功绩的皇子自请出宫，意味着没了在皇上面前露脸显本事的机会，惠贵妃自然愿意，替他说了不少好话。

洛聿凡如愿把男孩留在身边，取名洛勤。本是一时的善心，保住了他的男人根本，却没想到他以命还了自己的恩情。

太子洛承元为了陷害自己，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自己的书房内藏了毒药。为了要致自己于死地，竟要自己喝下此药自证清白。

是洛勤冲过来喝了毒药，庄白从他的死状中发现了一些与太子中毒时不相符的症状，才暂时保下了洛聿凡的性命。

“你跟在本王身边，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王爷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没受过委屈。”

“还想瞒本王？废太子擎手下那些人，可是没少欺负了你。”

跟着洛聿擎的太监们跋扈惯了，见十皇子身边的小厮居然还带着把儿，暗地里经常为难他。洛聿凡虽然知道，却不敢出言阻止，唯恐惹了皇长兄和惠贵妃的不快。

洛勤的笑脸不变，答道：“王爷给小的留了全身儿，惹的他们嫉恨也是在所难免，忍一忍就过去了。”

“本王虽然说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好歹是皇上胞弟、太子的皇叔，那些个从头顶看人的，你大可教训惩治。”

朝堂上下都知道悠王脾气好，甚至于是好欺负的。表面上对他还算恭谨，但是私下里却是非常不敬。下人一向都是看主子的眼色行事，对洛勤一个个都是鼻孔朝天。

洛聿凡只是听说却没有亲见，而他自己都不计较别人是否对他敬重，更是不会提点下人。

“是，王爷，小的记下了。”洛勤将他从车上扶下来，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王爷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

现在这个时候，庄白应该还没到，洛聿凡耐着性子迈着方步，被请进了雅间。

“参见悠王。”雅间里的人都是与太子洛承元交好的官员之子，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平身，无需拘礼。”

“小皇叔，你来得可真慢，要罚酒。”洛承元笑着命小太监给他斟酒。

洛聿凡落座后，不动声色地饮尽了杯中酒，假意听着席间人的谈笑，却是瞥着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侄子。

父皇的众多子嗣中，唯有四皇子最是真心对待自己，而自己与侄子之间更是无话不谈，名义上是叔侄，其实更似好友。

前世被诬陷下狱后，只是想着如何证明清白，却是忽略去探查原因。

究竟是什么人或什么事，改变了太子对自己的看法，让他在短短两年内对自己恨之入骨，甚至不惜自服毒药陷害自己？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大门敞开，庄白走了进来。

洛聿凡再也看不见旁的人，也想不了旁的事，满眼满心全是庄白。

庄白面容清秀，长相只能算出众，并非绝色，可是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勾魂魅力。

庄白曾经提过，就是因为这双眼睛，戏园老板才坚持让他反串青衣。也正是这双眼睛，令洛聿凡初见之后便念念不忘。

“庄太医，听说你学戏多年，今天给本太子唱上一段助助兴吧。”

众人纷纷附和，洛聿凡听闻此言，立时双臂微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