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和殿里一片狼藉，价值千金的瓷器金盏碎碎渣渣滚了整个金和殿，丫鬟太监们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

宋寉浑身戾气，他才从前殿回来，浑身透着杀戮的血腥味，那双精利的眼此时狠狠瞪着素色帷帐里那支伸出来的苍白无力的手腕，恨极的目光。

“他怎么样？"

太医院的李医师轻轻抬起那只美极的手，旁边的亲侍立马接过放？回被子。

李医师作一缉，道：“不过是心火太盛，没有什么大碍。"

宋寉皱在一起的眉头这才松了松，“没什么事？那为什么这么久都没醒？"

“估摸着一个时辰左右便要醒。将军不必担心。"

宋寉呼了一口气，“你下去吧。苏宁德，带李医师下去领赏。"

李医师诚惶诚恐的随着新晋的大内总管退了出去。宋寉又抬了眼看看床上紧紧闭着眼的人，既觉得生气又觉得难过。

亲侍正给他擦脸，帕子擦过脸颊留下丝丝的红印，宋寉忍了又忍，最后干脆三步作两步上前，踢开了那孩子，可怜那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怎么被踢了开，委委屈屈的在地上咕噜咕噜的滚了一阵，又赶忙跪好。

宋寉看也不看他，只甩开了那粗昵的帕子，发狠道：“谁给他用这个的！"

刚刚才放下心又悬起来，一众跪着的人不知道这位爷又出了什么毛病，聚集着视线一眨不眨盯着地上的玉石板，生怕下一刻身首异处。

宋寉憋着火没处发，正要大开杀戒，床上那人突然皱起眉头，很难过似的。

宋寉反应过来，他这样是嫌吵了，心火一下被磨的干净，连那句“滚出去"都是低声说的。

待一众没用的奴才都退下了，宋寉才坐下去将人揽进怀里。

金柯睡得极不安稳，恍惚之中吵闹至极，好不容易安静了，又有什么来困着他，他要挣，又被压制住了。

宋寉见他满头的汗，唇色发白，便拨开他额上的头发，转过身去要拿帕子给他擦擦，才发现那劣质的丝帕被他扔掉了，再唤人来又势必吵闹，他想了想，伸出一只袖口，放进盆里打湿，轻轻的替金柯擦拭。

金柯皱眉，要躲开，宋寉轻轻摁住他，轻声安慰，“擦一擦舒服，擦一擦。"

金柯好像听明白了，竟乖乖消停了。宋寉高兴的吻了吻他的眉心，奖励似的夸赞，“好乖。"

替他擦尽了汗，宋寉将湿透了的衣袖卷起来，才敢用另一手抱住这人。

就这样仔细的描摹他的眉，眼，鼻，一直到唇……精致的完美……

他近乎痴迷的昵喃这人的名字，无尽的癫狂几乎要将金珂烧毁。

手指划过白皙的脸颊，宋寉想着，三年前，金珂还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皇帝，天之骄子，对着朝堂之下跪着的他，却是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施舍，如今却这样乖这样乖的躺在自己的怀里，还真是……

如果……

他眼睛一眯，忽地狠狠在那美好的唇型上一掐，直到梦中的金柯忍不住受痛呻吟，掐的殷红的唇撅起成不符合那冷清面容的委屈弧度，宋寉才满意似的松手，抱住金柯躲避的身子，强迫性的吻在他的眼睛上，“你就这么在乎那个女人，明知三年前的阴谋，却还是维护着她……那么，阿卿，我便要让你看上一看，你维护的人，骨子里是怎么一番乌黑腐烂的光景……”

宋寉喂叹一声，看着这人精致的眉眼，无奈的语气消磨在这空荡的大殿中，“阿卿，三年颠沛流离，你欠我的，是该还回来了……"

金珂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一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一个黑色的修长背影，背着他提笔书案。

他有些愣神，宋寉的字同他一模一样。当年，他还是太子，宋寉是作为伴读跟在他身边的，宋寉好武不重文，是他一笔一划的教他写字，久而久之，不爱读书的毛病虽矫正过来，两人的字，从此却是如出一辙了。

“醒了？”

宋寉转过身来。

金珂看着他，飞扬的眉宇坚毅的鬓角，才觉得这不是回忆里的少年了，这是个男人，野心勃勃的谋士。

他慢慢起身，面皮上隆着一层烟雾，“宋将军。”

宋寉厌恶极了他这幅虚伪的表情，刚刚回头的笑意慢慢的退了下去，连着心里的一点点的温情消失殆尽。

他冷声道：“醒了便好，莫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金珂垂下头：“不敢忘。”

温顺，乖极，做足了一个阶下囚应有的姿态。

宋寉简直没有愤怒的理由，那双眼睛毫无波澜，像一只漂亮的木偶娃娃。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金珂的臣服，而不是多得一个玩具。

他冷笑一声，金珂，我们来日方长。

金珂垂了眼，待那人一双金丝云锦靴从自己眼前踏过，随即听到门口传来交代的声音，“候着。”

“是。”一众的应声。

转眼，春暖莺啼，乍暖还寒时，天气却还有些冷的。

金珂披着月牙白的锦裘，被困在金和殿里。

待那日同宋寉不欢而散，他已有一月有余没见过他了。金和殿是他一直住着的地方，虽换了亲侍，但陈设不变，用的东西竟然也是旧制，总体来说，不算落寞。

这一日他正抚琴，是他一贯爱的鸿曲，一曲稍过，门扣突然被扣响。

不待他回声，那人自动推了门进来。

“徐大人，移驾坤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