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黑屋
小说: 阿狄丽娜之死 作者:季厘之 字数:2502 更新时间:2020-02-23 01:41:11
温别下车,火车站人来人往,和上站是截然不同的光景,不管是车站的规模和装饰,都充满了帝国首都的气派,宏伟高达大,每个出入口都有持枪的军人站岗。而来往的人群,大多是穿着时尚靓丽的绅士和小姐,温别提着他的皮箱走在人群里,就像在发光的明珠当中混入的一颗鱼目。
朴实单纯得过分。
他随着人群走向出口的安检,有个军人拉着一条高大的黑背犬在人群中穿梭。
那条黑背东闻西嗅,将小姑娘吓得花容失色,之间它灵活地朝出口跑去,然后一口咬住了温别的裤子。
然后冲着温别狂吠。在温别身边的旅客四散开,而持枪的军人则站在他面前,说道:“先生,请留步。”
温别被带到了三楼的控制室,控制室用玻璃隔着两个空间,前面安装了先进的电子摄像头。坐着两名军人和一名警员。而他刚进去,皮箱就被收走,然后被一个军人从头到脚地搜身。
温别看见自己的箱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衣服,裤子,文件,还有内裤,都被挑开,仔细检查,而有一包不属于他的东西静静地躺在箱子最底下。
温别瞬间感觉周围温度低到了零下。
“带进去。”
一个军人说道。
温别就被拷住了双手,带到了里间的小黑屋,或者是审讯室,就像在警察局有的那种,不过在这里面对的可不是警察,而是联邦军人,帝国最强大又冷酷的那群人,他们不会顾忌你的颜面而收敛自己的手段。
里面并不是空的。
除了一张简朴的桌子,一把椅子。
还坐着两个人。
两个人都穿着联邦军队制服,制服是黑色的,立领双排扣,肩膀上是蓝色的军衔,胸前有各种徽章,温别认得出的是军方的老鹰头红白盾牌加交叉宝剑徽章,而这两人的衣服和标志并不完全一样,很明显那位手指交叉,从一进来就用那双淡漠又威慑的蓝色眼睛仿佛某种探析光线将温别解剖地毫无颜面的男人地位崇高。
比起很多天前那个出现在他的房子里,穿着夜行服暴露伤口的神秘人,面前这个穿着制服眉眼锋利到仿佛人形兵器的上校更加遥不可及,从伦理上来讲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但从直观感受上来看,他比普通人要强大,冰冷,精准,可怕。
在这个时候,打感情牌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项。何况他们算什么交情啊?连一夜情都算不上……
温别被按到了椅子上,椅子离桌子有1.5米远,刚好是能让被审讯者焦虑而审讯者观察的距离。
温别不知道看哪里,看地上,看自己的手铐,还是看墙壁的角落,这些因素都让他不安,唯一能让他获得一点力量的,是一双眼睛——
他直直地看向上校的眼睛,那片蓝色一动不动,凝固在寒潭底下。温别一开始打了个寒颤,但就像人在冰水里泡久了,竟然会产生一丝暖意。好像并不是那么地,难以接近。
站在温别背后的两个军人不清楚,但坐在艾尔伯塔上校身边的副官林寒却发了个抖。
居然有人敢在审讯室看上校的眼睛。
居然有人在审讯室那么赤裸裸地对上校眉目传情。
而上校居然没有一枪毙了对方。
要知道他们上校最讨厌任何人盯着他那张脸犯花痴,无论男女老少,只要你干露出一点倾慕的意思,下场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比如被打发到边境荒漠去驻守。
温别突然伸手进了口袋,在林寒以为他要拿出什么武器时,他只是拿出了身份证和火车票。
“我叫温别,来自赛罗科州暮色小镇,今年25岁,在镇警局是一名文员,刚才找到的那个东西并不是我的,可能是在火车上,有人故意塞进来的。”
他的声音轻轻软软,像春天的柳絮浮在水面上。
上校看着温别,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像个精密仪器一样扫视着温别的话。
“那个人在第八车厢3号包厢一号床,是一个黑皮肤的男人,身高也许有一米九,右手臂上都是纹身,他的口音不像来自联邦,他可能还有恋脚癖。”
“哼——”
有人发出了一声猪笑。
温和看了眼上校身边表情一点都不严肃还在装严肃的军人,又重新看向上校。
“恋脚癖?你怎么知道的?”
憋笑的人佯装秉公执法地问道。
温别弯下腰,艰难地用拷住的手拉起裤子,给他们看脚上的红痕。
“他在下车前捏的,要是抓住他了,能加一条猥亵罪名吗?”
他仰起脸,白生生的脸蛋上表情无辜而真诚,连脚踝也白的像剥了壳的鸡蛋。
“你的脚看起来很健康。”
上校面无表情地说道。
温别低头一看,什么印子都没有了。
“我有目击证人的,就是在三号床的乘客。我没骗你。”
“根据联邦法律,携带10克以下毒品要予以拘留五日以及2000联邦币的罚金。”
“是别人陷害我的,您可以去查,我绝不是知法犯法的人。”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端正,眼神清明又不闪躲,就像是小学课堂里希望得到老师关注的乖乖仔。
可惜这里是审讯室。没人吃这一套。
“军方不会污蔑任何一个公民的清白。”
温别看着软硬不吃的上校,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真的好倒霉啊。
“那可以快点吗?天快黑了,我还没找到宾馆,我也不想在这里过夜。”
他十分忧愁自己晚上的去处问题,更何况自己还是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就像个乡巴佬一样毫无融入感,尤其是一下车就收到了联邦军人的“高级接待”,真是受宠若惊。
“看守所和这里,你选。”
“……”
温别闭嘴了。他第一次认识到雷斯警长其实一点都不毒舌。
上校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这灰色的审讯室,顺便让周围空气都活跃了好几度。
温别的手铐解开了,但是他也出不去,只好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的伤应该好了吧。
否则也不会亲自来巡逻火车站。
不知过了多久,温别闻到了一阵饭菜的香味,他看见隔着一层单向玻璃的墙外,三四个巡逻人员把椅子拼成了一个小桌子,然后蹲在地上吃盒饭。
先前上校在的时候,一个个都跟木头柱子一样,上校一走,就跟铁树开花一样叽叽喳喳,还以为他们都是机器人,温别干脆坐到了上校坐过的椅子上,单纯是因为前面有桌子,可以托住手,省点力气。
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敲着桌子,想念雷斯太太做的香蕉派和蛋糕,想念镇上饭馆的青椒牛肉盖饭,或是酒馆的双层火腿三明治。
想到了文艺复兴酒馆,想到了罗伯斯小姐。
想到了她趁着他不注意,用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捏他的脸。就像小姑娘捏玩具一样动作又轻又快,在温别来不及皱眉之前就逃开了。
他又想到了她的墓碑。
于是那张鲜活的脸便像离了根的花朵一样枯萎了。
门倏然被打开,温别看见了在上校身边的年轻副官。
他温和挑了挑眉,说:“你可以走了。”
温别有些无力地问道:“证明我是清白的了,对不对?”
副官嘴角向下撇,神情仿佛在说“显而易见”。
温别从审讯室出来,拿起自己的行李箱,对副官说了声:“再见。”
“你要去哪儿?”
温别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说道:“找过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