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带着沈妘及燕初容离开了卫俨的屋舍。沈妘也已醒来。

三人坐于马车之上，卫昭驾车，燕初容与沈妘坐于车厢内。

沈妘已知是燕初容及季明泽二人救了她，心中自然是感激万分。

车厢内，燕初容坐在她身旁，看着眼前这个时不时会弯眼笑的女子。

她已经梳洗过了，梳着简单的妇人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轻柔爱怜地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久前发生的事在她身上看不见一丝。

她笑着向燕初容说，“外面的是卫哥，他不能说话，不过人很好，恩人若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我们能帮忙一定帮忙。卫哥告诉妾，恩人好像暂时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去妾家吧，妾家虽简陋但好歹能提供一个容身之所，妾虽看不见但妾阿爷在时常夸妾的厨艺好，卫哥也说过很好吃，妾想来妾的厨艺应当还过得去，恩人若不嫌弃，妾还可以亲自炒一桌菜以报答恩人。”

燕初容想起出发前卫昭找到她，对她说:“有劳兄台了，还有一事拜托兄台。还请不要告诉妘娘我会说话，以及我是个女子。”

燕初容虽然内心好奇，却没多问。

再说听得沈妘的话后，燕初容习惯性地点头，又忽然想起沈妘看不见，便也笑着说，“恭敬不如从命，如此，叨扰了。”

沈妘忙道，“哪里，有幸回报恩人是妾的荣幸。不知另一位恩人现在在何处？”

听到这，燕初容顿了顿，“说来惭愧，我也不知她现在在何处，不过卫兄说帮我照顾好她了。”

心中却隐隐有些担心。也不知道有没有帮她把身上的伤处理好。

沈妘道，“卫哥既然这样说了，那必定是照顾好了，恩人不必担心。说来该怎样称呼恩人呢？”

燕初容一拍脑袋，“嗐，瞧我，一路走来竟忘记介绍自己了。燕初容，燕子的燕，初嘛，初次见面的初，至于容，是容易的容。你直接喊我初容便好了。还有一位叫小泽……啊，季明泽，季节的季，明白的明，泽……恩泽的泽。她和你一样，都是女子，想来年纪也相差不到哪去，她若来了，正好可以陪你说说话。”

沈妘笑着颔首，“这么说来妾竟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季姑娘呢。妾唤沈妘，女从云的妘，卫哥唤卫昭，日召昭。若初容不嫌弃，可喊妾一声妘娘。”

二人又说了一会子的话，不久马车停下。

沈妘笑道，“不知不觉竟到了。”

燕初容便先挑开帘子跳了下来。沈妘扶着肚子抚开帘子露出身来，卫昭早在旁侯着了，见她出来便伸出一只手，沈妘也很默契地将手搭上去，卫昭扶着她小心地下来。

燕初容打量了一遭，这房子并不像沈妘口中说的那般不堪，乃像一个小规模的庄园。住宅是粉墙黛瓦，周遭砌了围墙，院中栽有旱柳并几棵果树，挨着住宅有间低矮的屋子，想来是厨房，前头开辟一小块土地是用来种菜的。

卫昭扶着沈妘进去，燕初容忙跟了上去，看见卫昭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上面写些什么，写的极慢，沈妘若不明白便摇头，卫昭又会重新写，一笔一划写得很耐心。

沈妘有时会因为痒而笑出两声，这时卫昭的目光便更加温柔缱绻。

大约是一句话写完了，沈妘惊讶地轻呼一声，转过头对燕初容道，“前几日托卫哥替妾寻新房，今日本来是过来看看的，没想到卫哥已经带我们过来了，妾说怎的这般快就到了，里面大概还十分简陋，初容请将就将就。”

正说着有人从里面出来，怒火朝天，“燕初容！你干嘛打晕我！你知不知……”

来人正是季明泽，只见她大步从里面走出来，因为生气而柳眉倒竖，瞧她那样子恨不得冲过来给燕初容两个大耳光才好，却因为看见沈妘而停了下来，放低的声音。

“姑娘你怎么样？”她愣了愣后急急地走到沈妘的面前，看到她微隆的肚皮更加惊讶，“竟然有小宝宝！小宝宝没事吧？”

沈妘摇头浅浅地笑着，“多亏恩人救命，妾与孩子皆无恙，方才初容公子与妾说，恩人叫季明泽，妾便叫恩人季姑……”

季明泽很是好奇地看着沈妘的肚子，一幅蠢蠢欲动的模样，听了这话忙摆手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道，“嘁，什么公子公子，他就是个赖皮，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季姑娘，我看我们年纪差不多，想来我要少你几岁，要不你叫我小妹吧，我在家时阿兄阿姊都是这般叫我的。”

沈妘听了季明泽的话先是忍不住侧头偷笑，听到后面像十分开心，“行，妾便叫你小妹，小妹？妾姓沈，单名一个妘字，女从云的妘。既然这样，小妹便叫我一声妘姊姊就行了。”

说完又牵动了一下身旁安静的卫昭的袖子，“这是卫昭卫大哥，人很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小妹找他便好，卫哥不能说话，所以需要把话写在纸笔上，因而小妹要耐心一点哦。”

一旁的卫昭表示同意地点头，卫昭身形极其高挑，高沈妘半个头，而季明泽的身量与沈妘差不多，因而她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卫昭的脸，她冲卫昭笑了一笑，“卫公子也叫我小妹吧。”

卫昭颔首。

被晾在一旁的燕初容内心是酸酸甜甜不知滋味。

哼，亏我还这般担心她，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当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相处这么久我竟今日才看出她是这样一个人。

那边季明泽得了沈妘的同意，便小心地摸了摸沈妘的肚子，欢喜的像个小孩子一般。

燕初容心中默默地数，一、二、三、四……若我数到十下，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再让她十下，她若还不看不到我，我就不理她了！

十七、十七个半，十八，十八个半……

到了二十下时，季明泽已经和沈妘及卫昭进了屋子，只留燕初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下午时分卫昭带着沈妘熟悉房子，在她手心中慢慢地介绍房子的布局，告诉她哪里有桌子哪里有茶壶，告诉她窗台上有什么，床上的锦被绣的是什么花纹，告诉她从这间房到那间房须行几步，告诉她门槛有多高……沈妘时常遇到不明白的字，卫昭就一遍又一遍重新写。

午后太阳接近西山，天际流云晕上彩霞，渐次染成红色。偶尔能看见一行白鹭飞过，夕阳给院子染上了一层浅黄色，院内的旱柳随风摆动，有雀儿歇在其上，或飞落于地，听得几声清脆的鸣叫声，光线投在窗户上，又透过窗户替卫昭与沈妘镀上了一层暖色。

晚间沈妘掌勺，卫昭打下手，季明泽与燕初容被留在客房，气氛一度诡异。

两人只得看向厨房。

卫昭替沈妘切好菜，沈妘便添火，等沈妘炒菜时，卫昭便守在灶前，若沈妘询问什么，卫昭便站起来往锅里看一眼，然后在沈妘手中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