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 光天化日之下
小说: 你是长灯,照亮我 作者:舟自横 字数:5089 更新时间:2019-04-27 01: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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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山里面,草木茂盛,一脚踩下去,谁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藏着一个水坑。
许浪脚上的鞋子已经完全浸湿了,裤子上也摔出了几个泥印——从小到大都在城市里生活,很少有这种山区行走的经历,一不小心就摔了好几跤。
而解老爷子却身形矫健,如履平地,把他远远地甩在后面。被一个年纪这样大的老爷子甩在后面,许浪脸颊发烫,蓦地感到几分羞愧。他加快了步速,连走带跑地追上解老爷子。
刚才所发生的那一幕还在他脑海中回闪。
解老爷子和那个叫周炎的男人过招,竟然就如同武侠片中的高手,一来一回,眨眼之间就能走好几招,招招凶险万分,取人要害。
许浪虽然不懂功夫,但看了这么多年的武侠电影,也养了一副会看的眼睛。
解老爷子虽然招式巧劲,无论周炎怎么出招都能施施然卸下他的劲儿,可解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动作不像周炎那么利落。
许浪看得正聚精会神,就在这个时候,小唐忽然低声喊:“许浪!”
许浪回过神来,看向小唐。
小唐同样是个年轻人,看着不比他大多少。
他小声说:“许浪,你带了手机没?赶紧报警,别让外面那伙人瞧见了。”
许浪闻言,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立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出手机的一瞬间,许浪脑海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一个念头:小唐为什么不自己报警?
这时,小唐忽然对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对不住了。”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小唐干瘦的身体就从司机位子上窜出来,手成爪形,探向许浪脖颈。
许浪全身汗毛倒立。
他瞪大眼睛,抓起自己的手机朝小唐砸了过去。小唐赶紧避开,趁着这个功夫,许浪抓住车门,打开,往后面一拉,冲出面包车。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小唐身子卡在座椅之间,吼道。
许浪被暴雨盖住,一时间,视线受阻,但也看得见从两边冲过来了两个人。
“这不关我的事啊!”他大喊。
但两个人置若罔闻。
许浪被这两人逼迫着,只好冲向正在交手的解老头和周炎两人。
就在这个时候,解老头忽然一个转身,探手抓住他,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扔到了路边护栏外的灌木丛里。
他被摔了一个跟头,差点摔下山,心脏在往下看的那一瞬间悬到了半空。
解老头忽然起劲儿,把一行人逼退,一个箭步越过路边护栏,抓住许浪,低声问:“你身上有什么小东西?”
许浪整个人都是懵的,“啊?”
解老头回头看向周炎,面色严肃:“周炎,你不要再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你这辈子都休想得到解家家谱。”
周炎显然顾忌,皱起眉,沉默片刻,才说:“解老爷子,您这又是何必呢?您现在把解家家谱交出来,对你我都好。”
这时,许浪看到解老头背在腰后的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他猛地反应过来,立即检查自己身上有什么小东西。
虽然不知道解老头要这个干什么用,但许浪现在已经完全被这个意外给震慑到了。
就冲刚才小唐对他出手那劲儿,许浪就知道,今天如果一旦让眼前这伙人给抓住,势必没好果子吃。
他偷偷取下自己的手表,交到了解老头的手里。
解老头拇指一摩挲,便了然手中是何物。
解老头冷眼看着周炎,说:“你们家一直觊觎着解家家谱,如今你爹死了,你又来了,贼心不死,迟早回得报应。”
“老爷子,这就不劳您操心了。”周炎这下是看出来了,解老头已经是强弩硬撑,没什么后手了。他微微一笑,“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
但就在这个时候,解老头忽然转身,抓住许浪,二话不说,朝山坡下跳了下去。
两个人瞬间消失。
许浪被眼前这接近垂直的山坡景象给吓白了脸颊,纵然大雨倾盆,他也没忍住张大嘴,瞠目大叫。
“啊——”
风如刀子一般割在脸上,生疼。
许浪都怀疑自己的脸被割花了,毁容了。
他被解老头抓住胳膊,挂到了解老头的背上,以坠鸟一般的速度朝山下疾驰而去。
枝杈似利刃,划破了他身上的衣服,也在他身上划出了几道口子。
但这个时候他身上反而都感觉不到什么痛,一股坠落的惊恐充斥着他整颗心脏。
他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之前想要跳崖自杀,真是脑子进了水。
估计还没到崖底,他就被吓死了。
直到快到了半山腰,许浪才猛地反应过来,虽然他往下冲的速度未减,但是他的两只脚却没有脱离地面。
他很快又发现,解老头背着他一路向下,竟然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往下跃一段距离,在地面上轻轻点一下,又腾空而起,再往下跃一段距离,轻轻点一下,周而复始之间,一大段距离就这么迈了过去。
许浪的脸又白又湿,这个时候,恐惧反而让他开口,大喊:“这、这是轻功吗?”
但解老头并没有回答他。
一直到了山脚下,解老头将他放下来,他才轻飘飘地看了许浪一眼,说:“走。”
许浪不明所以,回头看了一眼上面。
这一看,刚缓下来的脸色又一次白了。
遥遥看去,之前那条盘山路竟然仿佛在好几百米之上,隐隐才可见。
“我、我们刚才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
解老头抓住他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说:“走了,不想死就跟上。”
许浪跟着解老头一路往山林里面走,走了都快好几个小时,已经有些走不动了,但又不好意思说。
刚才那股怕劲儿消化掉后,种种疑惑浮现于心头。
刚才那伙人是什么人?
他们为什么要找解悠的爷爷?
他们一直提的解家家谱又是什么?
一个个问题罗列在许浪的脑海当中。
不过,这些问题都并非当下最需要解答的。许浪现在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是,他们现在要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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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星镇。
解悠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认真端详宋焰的脸是什么时候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后果就是,虽然身边的同学都说宋焰长得很帅,可她却因为对这张脸太熟悉,所以反而没有其他同学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解悠认为,这也跟宋焰实在太烦人有关。
两个人虽然是青梅竹马,但是成绩却天差地别,一个是有希望冲刺国内最好的大学的优等生,一个是连三本都无望的差生。
偏偏这位优等生不光自己优秀,还希望别人跟着他一起优秀。
这导致这几年来,解悠见着宋焰就想躲。
可躲也躲不了,两人是邻居,宋焰脸皮厚,她再怎么“羞辱”、“讽刺”和“愤怒”,宋焰都可以充分体现他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就好像,她是一道难解的题,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要攻克的劲头。
解悠已经习惯跟宋焰斗智斗勇、斗嘴翻白眼,突然冷不丁听到宋焰对她说“我都可以帮你”的时候,她真的愣住了,脑子里面出现了几秒的空白。
“宋焰,这件事不是你能帮的。”解悠回过神来以后,清秀的脸庞露出一抹罕见的严肃和郑重,即使是宋焰也很少从解悠的脸上见到这种表情。平时的解悠,脸色大多漠然,偶尔透着几分戾气,大部分时候都习惯性不耐烦,总而言之,绝不会出现类似认真、严肃、板正的神情。这让宋焰想要逞强的冲动被堵在了胸腔,梗得难受。
解悠:“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宋焰看着解悠的背影,有些难过地捏紧拳头。
一回到家,解悠立刻朝解老头的卧室跑过去。
许浪手表背面刻着的那个三角形符号是解老头留给她的提示。
很小的时候解悠就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跟解老头一起住在红星镇的秘密。按照解老头的说法,并不是宋焰所说的躲仇家,宋焰是错会了意思。当然,解悠觉得,解老头虽然不肯承认这一点,但肯定有这一方面的因素。用解老头的话来说,他们住到红星镇来,是因为这里偏远,旁人找不到。躲仇家这个说法或许过于片面,但说白了,也就是躲人。
有一句话叫怀璧其罪。
他们解家便是因为这四个字,在十年前死了两个人,解悠的父母。
到红星镇来以后,解老头便跟解悠说过,一旦出事,事发时如果两个人不在一块儿,便以符号为提示,三角形符号表示这事跟三家家谱有关。
解悠打开解老头的衣柜,里面有一个隔层,她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布包,匆匆回自己屋子,把布包装到自己书包里,拿上钱包、银行卡、钥匙、手机等物品,收拾了一番,正准备偷偷出去,刚走到客厅,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宋焰的声音:“你们是谁?”
解悠脚步立即顿住,屏住呼吸。
门外沉默了一下,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这里住的人是不是姓解?”
来了!
解悠眼皮一跳,心跳瞬间加速。
宋焰声音镇定而冷静,“没错,你们是来找他们的吗?他们家的人今天都出去了,不在,你们下次再来吧。”
“都出去了?”
“解爷爷今天要去市区,解悠她去上补习班了。”宋焰的声音非常响亮,解悠心里清楚,宋焰这是在给屋子里的她提醒,“你们是想找谁?”
“呵呵。”门外响起两声嗤笑,“小伙子,你声音这么大,是想给屋子里面的那个女孩提醒?她叫解悠啊?多谢你了啊,你演技太差了,下次多练练。开门!”
最后两个字显然不是跟宋焰说的。
门口立即传来开锁的声音。
“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小偷吗?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强行进别人家里偷东西,赶紧住手,不然我报警了!”宋焰愤怒的声音传进来。
解悠咬住牙齿,往另一边看去。
三分钟后,门锁被卸了下来,被人一脚踢开,周炎走进来。
几个手下立即冲进去,把每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纷纷回来,摇头,说:“先生,没有人。”
周炎目光阴鸷地把这个屋子环视了一圈,冷哼一声,说:“堂堂‘云抄手’,竟然就龟缩在这个小地方,真是没落了。”
他回头看向依然站在门口,脸颊涨得通红的宋焰,轻轻一笑,说:“看来,你那位女朋友挺机灵,已经跑了。”
宋焰闻言,长松了一口气。
但他还是恶狠狠地瞪着周炎,“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别想跑!”
“跑?我可没有打算要跑。”周炎笑了,“好不容易找着‘云抄手’躲了这么多年的地方,我怎么能不留下来好好瞻仰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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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一直以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不对。怎么可能呢?这个世界上,正义才是永远胜利的那一方,如果真是魔高一丈,那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他执着地相信着正义,所以,也笃定警察们肯定会把周炎这一行人给抓走。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周炎竟然拿出了一张借据,告诉警察,解老头十年前向他们借了一笔钱,直到今天都没有还,所以才来讨债,却没想到,人都不见了。
警察对周炎也很恼火,可是却没有理由把他们抓起来,只罚了几百块钱。
宋焰气得胸脯起伏后仰,只能回家。他踢掉鞋子,怒气冲冲地跑回自己卧室,将门一摔,“砰”的一声。他妈妈立即高声问:“宋焰,你干什么呢?门摔不烂的啊!”
这个时候宋焰根本不想搭理,他皱着眉往床上一躺,还在生气,但眼前的衣柜却让他愣了一下。
衣柜的门虚掩着,没有关死。
但是他记得自己出门前还关得紧紧的。
宋焰迟疑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衣柜。
一秒后,衣柜门忽然打开,解悠从里面出来,竖起手指,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宋焰吓了一跳,差点没喊出声来。
解悠瞪了他一眼,小声斥:“别喊。”
宋焰瞪大了眼睛,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
解悠从衣柜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走到宋焰卧室的窗户边上,借由墙壁挡住自己的身形,对宋焰说:“我躲过来的,还好你没有关窗户。”
解悠家和宋焰家是邻居,中间只隔了一条小道。
宋焰卧室正好就在这条小道边上。
此时,宋焰心中的火气全散去了,他从床上爬起来,正要走过去,突然从窗户玻璃上看到右边有一个人影在慢慢靠近。
如果换做平时,宋焰不会多想,只当是镇子上有人要从这条小道上过路。
但经由刚才的事情,他立即警惕起来,对解悠做了一个手势,解悠心领神会,立即蹲了下来,靠在窗台前的书桌下面,挪到了书桌底部。
宋焰走到书桌前坐下,面无表情地打开电脑。
这时,一道人影挡住了从前面窗户洒进来的光。
书桌上出现一片阴翳。
宋焰抬起头,便瞧见刚才那个叫周炎的男人站在窗户前面,冲他露出微笑。
他装作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的样子,随即瞪了周炎一眼,抓住窗帘,猛地拉上。
周炎忽然伸手敲了敲窗户。
宋焰心中紧张,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答应。
这时,周炎出声道:“小伙子,如果你见到解悠,不妨帮我告诉她一声,我对她和她爷爷都没兴趣,我只对他们手里的东西感兴趣,十年之约已经过去,她如果还想要继续平静地生活下去,就识趣一点,就把东西交出来,晚上我会在她家里等她。”
说完,他又敲了两下窗户,这才走了。
宋焰犹豫了一下,把窗帘拉开,把窗户打开,伸头冲着周炎的背影喊:“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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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焰这个房间不安全,他趁着他爸不在家,他妈在卧室看书,带着解悠偷偷来到了二楼的客房。
“现在该怎么办?”一进门,宋焰就小声问解悠。
解悠说:“我现在要赶紧去找老头子。”
“你知道你爷爷在哪儿?”宋焰惊讶地问。
解悠稍一犹豫,还是诚实地点了下头,“我和老头子以前说好了,如果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就会到后山山脚下那个废弃的庙里面跟他碰面。”
“既然你知道你爷爷会去那儿,你之前怎么不告诉警察?”宋焰低声问。
解悠脸色绷紧了,“警察里面也有他们的人,宋焰,这事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楚,也不能跟你解释,你别再在这种事情多问了,行吗?”
她眼睛像兔子一样看了他一眼。
宋焰一愣,低下头,又点了点,“我知道了。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找你爷爷?那个车祸也是他们弄的?”
“你刚才才答应了我,不问那么多!”解悠恼怒地说。
宋焰不甘心地举双手作投降状,“行行行,我不问了。”
过了片刻,他又出声,“那现在该怎么办?”
解悠:“我现在要找机会溜出去,但这附近肯定都被那些人给监视了。”
宋焰锁眉沉思,想了想,一笑,说:“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