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未到家门，天空便渐渐放晴，苏许胡乱揉了把湿漉漉的发，甩得水珠满天飞，乱得跟鸡窝似的乌发此刻耷拉在苏许脑瓜子上，活脱脱似个要饭的小乞丐。

出了悠长狭道，苏许垂头一边拧着衣袖上的积水，一边追着阿爹的步子。前方一个疯子慌慌忙忙跑来，嘴里嘟嚷些什么骂人的话，苏许还未听明白，那疯子便撞在了她肩上，又受惊一样哆哆嗦嗦的往后退，随后朝苏许吐唾沫，指着她破口大骂“下贱骨头！冲撞了夫人也不晓得赔礼道歉？！跪下！你这贱婢！狗杂碎！还不给夫人跪下磕头！”

“你怎么骂人啊！”苏许不知她是疯子，这疯子骂起人来，也全然不是发疯模样，口齿伶俐，言辞恶毒，苏许反驳了一句，那疯子骂得更凶了，苏久听到身后动静，折回来，赶忙拉过要与那疯子打起来的苏许逃也似的往前走。

苏许从未受过这等委屈，哪里肯善罢甘休，被苏久这么强拖硬拽的一边挥着拳头一边蹬腿的往前挪，等走远了，苏许才得释放，可疯子却入山去了。

“爹！她骂我！你拉着我做什么？！”苏许气得直跺脚，质问苏久。

“那女人是个疯子，你也要同疯子较劲儿？”苏久一边行走一边同她解释“这女人是村头成老头家的闺女，二十年前便随她娘去皇城谋生，那时候还没你呢。半年前被送回来，第二日便发了疯，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村里有人向送她回来的人打听，说是得罪了主子被赶回来的，诶，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疯了。”

这套说法，骗骗这些乡野农户还行，可骗不用了苏许，她好歹前世也是在王府长大的小王爷，对这些显赫世家和达官贵人对待奴婢的手段可是门儿清。倘若如苏久所言，这疯子是得罪了主子被赶回来的，哪家主子会好心特意遣人将她送回乡，留她一条命，已然算是大发慈悲了。

“这疯子也是命不好，回乡后村头的恶霸见她有些姿色，又是疯子，便欺负她，原本稍见起色的疯病那日后又变本加厉。”苏久顿了顿，叹声气，继续道“可老天有眼啊，那恶霸活了没两日，夜里喝醉掉进河里死了。”

“成家只剩下她一人，无人看管她，任她疯疯癫癫的四处游走。”苏久说到这，苏许打了个岔“那村里也没人管吗？她这样出去会吓到人的！”

“谁愿意操这闲心呢，自己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听你娘说，起初有家人见她可怜，是想管她一口饭的，但没几日，那家人屋里就发生了许多骇人之事，将那疯子赶走了。”越说越渗人，苏久想到那段时间发生的怪事儿，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段时日里，凡是与那疯子打过交道，或是得罪她的人，都摊不上好事。方才你同她争执我才将你拽回来，当真是煞星。”

听到煞星这两个字，苏许怔了一下。随后扭头往疯子去处看，那里空荡荡的，全无人迹。山间吹来阵风，苏许觉着有些阴森，紧了紧拳头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怎的？害怕了？”苏久见她这般模样，笑问。苏许轻轻哼一声，低声道“我才不怕。”

之后路上一片静默无言，当天夜里，苏许躺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脑子里全是苏久白日里同她说的那些话，等那疯子来找她。

如苏久所言，今日她招惹了那疯子，疯子该是要寻她报复的，可苏许等到丑时，窗外边也不见丝毫动静，明月当空，夜深人静，倦意袭来，她便不自觉的陷入了梦里。

翌日清晨，程潇小递了一盆脏衣服到苏许怀里，嘱咐她去溪边洗衣后，匆匆出了门。今日阿爹不下田，村里招他去开什么会谈，爹娘商议时苏许在屋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好似与那疯子有关。

她挠挠脑袋，将木盆顶在头顶，踏着轻快的步子往溪边去，半路杀出个吴昊石，小石头张开双手，拦在苏许跟前“你爹跟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我爹去村长屋里会谈，能跟谁打起来，起开，别挡道！”苏许不以为然的推开小石头，继续往前去。

这小石头却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在她身后，絮絮叨叨“当真！他们现下正在成疯子家里，请了法师做法，说成疯子屋里有邪祟作怪，要放火烧了呢，结果你猜怎么着！”苏许虽明面上看不上小石头这八卦样儿，却还是竖起了耳朵听的，讲到这里，小石头卖了个关子，苏许斜眼瞥了瞥她随口问道“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