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巧不确定能不能睁开眼睛，血花一起发出的光芒就好比之前荧笛的死光一样，只要数量足够庞大，就能致人眼瞎。

但她已是满心的沉重和疑问，急需疏解。

更何况，山神如今是什么情况，她没法看清，只能抱着对方，山神眉心那里还停留着要融入的神识，可以说暂时安全了。

假如能顺利融合的话。

可是这记忆，一看就是和血花融为一体的小黑的，也就是说，缇梳坠入这深渊里，还触发了小黑的记忆，让他们看到。

那么她自己呢？白巧猛然想起什么，心下一揪紧，天哪！当初正是神识续了缇梳的命，缇梳才能幸存到今天，可是，白巧方才拿走了梳子！

她之前是不知道缇梳和神识的关联的，可是记忆出来后，白巧处于左右为难的状态，一时之间竟然无从举动。

是要把神识给山神融合，还是维持缇梳的生命？何况后者还中毒了。

可是不救山神的话，四周的浓郁妖气会继续侵蚀山神，他是无法再待下去的，更别说，他的身体里还有邪祟。

白巧纠结得抓狂，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先救山神大人。」

白巧愣了一下，问道：「你就是小黑吗？」

「快些行动，血花数量太多，我控制不了全部。」对方没有否认，催促着白巧。

其实方才的记忆播放，是记忆被触发后的自然结果，只要是在深渊中的活物，都会看到内容，不管闭眼睁眼，就连小黑自己，都能看到。

他知道白巧会纠结这个问题，所以干脆帮她做了决定，融合血花后的小黑的灵魂，已经丢失了往日的情感，说话声音都是平平的。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本能的驱使，本能告诉他，要尽一切拯救缇梳，更要拯救山神，山神是更加重要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就由他来保护缇梳，缇梳中的毒是罗蝎的毒，而这和血花的妖气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

既然小黑都这么说了，白巧也不含糊，信任地睁开了眼睛，看到山神眉心前发光的神识。

它在犹豫着，因为周围环境的变化，更因为山神状况的不稳定，它需要一个外力。

白巧伸出了手，此时的她是灵魂状态，刚好和神识大同小异，由她来施加这个外力再合适不过。

她仅仅是轻轻地往眉心那里拂了一下，神识光灵便听话地靠近，融了进去。

山神眉心的一抹红立即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这是融合成功的迹象，白巧欣喜地看着他慢慢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山神！”

她是高兴的呼喊，可听在刚醒来的山神耳里好像变了味，他皱了皱眉，忽而就压了过来。

诶？

白巧愕然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在终于意识到什么后，抬起手挡住了对方的嘴——

你妹啊这种时候还亲！

她刚挡住，山神立即弯了眉眼，眉目间多了一丝灵动的艳丽，像极了假山神的样子，白巧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新的神识在作祟。

果然，等山神适应过来，他猛然眼神一沉，习惯性地摸出腰上的折扇，挡住了脸，烦躁却缓慢地问：“你没事吧？”

就连语气也从清冷变得有些起伏的艳，白巧一时之间无所适从，不争气地红了脸。

没想到山神变成了这样！

「山神大人，」此时小黑出了声，「还望您能救缇梳姐姐。」

是了，缇梳掉了进来，还中了毒，性命危在旦夕。

白巧痛恨自己方才见色忘友一般的行为，立即和山神一起过去，他们周围的结界已经在神识融合成功的时候加固了，不用担心会被妖气蚀穿。

山神对小黑的情况丝毫不意外，毕竟自己的神识和对方有过共处，自带解释功能，他查看了一下缇梳的身体，立即上手把对方身体里的毒逼了出来。

毒素从身体毛孔里出来，侵蚀了缇梳的衣物，白巧惊讶地看着她像蜕皮一样，衣服越来越少，当即挡住了山神的视线：“非礼勿视！”

山神：“……”

好不容易全部的毒都出来了，小黑二话不说，用妖气把飘浮的毒消化掉，对两人千恩万谢。

他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激动的话语实在是违和感满满，白巧看着山神给缇梳也做了一层结界，于是问小黑：“你……至今仍在自责吗？”

记忆里那场谁都看得出来有蹊跷的交手，白巧没猜错的话，的确有什么邪祟在作怪，但是导火索却是小黑的心结。

正如他魔怔后所说，他隐隐感觉到缇梳清白差点被毁一事和自己的哥哥有关，过了这么久仍然耿耿于怀，越想心结越大，觉得自己间接害了缇梳。

这个心结他从来没让缇梳察觉，可是邪祟却抓住了这一点，把他的心结放大了，然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小黑成了薛定谔的猫，既活着又死了，可他本能地心系缇梳，令人唏嘘。

「是。」小黑答道，「所以请你们救救缇梳姐姐，你们都必须离开这里。」

那你自己呢？

白巧已经在心里第三次问了这个问题，可这第三次要问的对象，变成了小黑。

他这样的存在实属罕见，因为千百年来根本没有妖怪能在跌入深渊后和血花融合的，小黑是第一个。

那么，他还有希望逃离这里吗？

时间已经不允许白巧思考这个问题了，他们再待下去，四时晴那边只怕急成一片，而缇梳太弱，也不能待下去了。

在知道了真相后，现实仍然无法逆转。

白巧心中闷闷的，山神提醒她把自己抱紧，又掌控着缇梳的结界，把两人带向了顶上的出口。

血花们好像不复激动了，它们就像孤独的小黑，静静地待在原地，最繁盛的那一簇，是小黑的灵魂所在，也在他们渐渐升空的过程中，化成了一个小点。

白巧不忍看下去，她再次感觉到了无力感，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

护谷深渊，护谷深渊啊——什么护谷啊，你看，竟然把一个如此善良的灵魂囚禁在最深处，不见天日，谈什么护谷？

天地的规则，在某些时候真是匪夷所思地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