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比剑
小说: 当朝驸马 作者:执箫倾城 字数:3825 更新时间:2019-04-26 11:03:33
“朕听说昨日荣郡主给驸马送了幅百字令的字画?”
“是。”
“朕还听说那百字令十分动情?”
“尚可。”
“那配画可是灼灼的十里红妆?”
“是。”
“驸马认为荣郡主此意为何?”
“许是觉得臣清雅脱俗人面桃花天姿国色无以伦比沉鱼落雁我见犹怜?”
立驸马的圣旨一出,天下言辞不绝,郡主与公主苦心孤诣想博驸马一笑,奈何驸马被召进宫中,一待就是一整天。
“皇上,臣待在这里是否不太好?”
“有何不好?”
“臣觉得自己可能扰乱了皇宫的生活。”
“比如呢?”
“御书房里的冰化的越来越快了。”
“天气愈发炎热......还有呢?”
“皇上的奏折批的越来越慢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南国公主前来联姻。
南国虽是小国,国人却嚣张跋扈的厉害,每年总要花费大量时间在如何为难皇朝上,为此沈慕倾和宗政凌宇都十分不解,有这么多时间,为何不用在训练士兵开拓疆土上,而只在口头上较量长短?
这次他们知道了,原来南国皇帝只是个摆设,真正掌控大权的,却是眼前这位公主。众大臣忍不住皱眉,妇人之见,果然是让人不解。
不过这也只是玩笑话,南国月公主同是十分厉害的人物,他们一点都马虎不得。
宗政凌宇继位以来,还没有举办过几次国宴,此次南国来访,自然是要好好操办,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朝中大臣,都可携女眷前来。
天气愈发炎热,夜晚的清风就更加可贵。明月当空,再加上灯火通明,将皇宫照得亮如白昼。
夜宴开始,众人落座,太后不喜热闹,只有宗政凌宇坐在主位,下首便是十四公主和荣郡主,再往后便是大臣们,知道南国向来不安好心,他们也并未拖家带口,有些大臣反而仅仅让子女来折腾。
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那南国公主几盏清酒下肚,便开始口不择言。她看到沈慕倾坐在宗政凌宇旁侧,举着酒樽便走了过去。
都说南国月公主十分不羁,今日这公主与皇朝人的装扮竟也一样,只是打扮得精致了些,一袭大红曳地长裙尽显身段,额间几朵梅花含苞待放,说不出的柔媚。
“你是沈慕倾?本宫听说过你!呵呵,第一年,你解了我南国的连环锁,放走了巨鹰,第二年,你对上了我南国许多大儒都对不上的绝句,第三年,嗯……第三年我忘了,那现在,还没有娶公主就成了驸马,哈哈,沈大人太厉害了,来,本宫敬你!”
她自顾自说着,不知殿下已有许多人怒目看着她。
沈慕倾装作听不懂她话中讽刺,微微拱手,举杯一饮而尽。可那公主却并不罢休,眼见他饮尽,又为他斟了一杯。
沈慕倾皱了皱眉头,知道他从不饮酒,御膳房为他备的酒都是水,可这公主的却是真酒。
“可惜本宫听闻驸马家世代都是习武的,家中长者也都是一代枭雄,怎么到了驸马这辈就习起了文呢?”
她说的轻巧,满朝文武却皆怒目看着,沈慕倾还未开口,宗政莹落已愤愤地站了出来:“沈大人学文学武与你有什么干系?学武是能保家卫国,不过学文也能让你南国次次蒙羞而走,同样扬我皇朝国威呀!”
一番话说完,皇朝的众人只觉扬眉吐气,却见那公主不怒反笑:“这位如此可人的便是十四公主了吧?本宫听说公主刚被拒绝了婚事,想着公主应是在难过才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和我等一起饮酒谈天了,也算是女中英杰。”
宗政莹落摔了酒杯就想上前,却被宗政凌宇挥手拦住:“月公主,朕听闻公主向来千杯不醉,怎么今日就口不择言了呢?月公主身后可是整个南国,公主醉酒无事,可不要坏了整个南国的名声才是。”
金灵月怔了片刻,抬眸看他一眼,又略带娇媚地瞥开,随后直直盯着沈慕倾:“酒不醉人,人自醉,有沈大人在,本宫早就已经醉了。”
她此言一出,任宗政婉香向来大家之风,也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圣旨说的清楚,沈大人是皇朝的驸马。”说话的却是太师。太师将“皇朝”二字说的极重,言外之意,即使郡主和公主都没有嫁给沈慕倾,也决不会让别人趁虚而入。
沈慕倾淡淡饮着酒,仿佛旁人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更与自己无关。
金灵月皱眉道:“这位是?”
“老夫不才,正是皇朝太师。”
金灵月恍悟:“哦,想起来了,听父皇说,你就是当初那个在明宗皇面前谏言的太师?”
此言一出,沈慕倾举着酒樽的手微微一顿。
太师也看到了他微怔的手,叹了口气,却不由得将这公主高看了几分:“南国的公主竟对我皇朝的琐事如此了然,想来,是老臣真的老了。”
宗政凌宇看着三人,却是不动声色:“月公主千里迢迢赶来,想来不是为了炫耀你南国的消息灵通吧。”
金灵月这才回到座位,正经起来:“父皇让我来和亲的,可本宫看了许久,并没有合适的人,唯一一个驸马,又被你们护的死死的,本宫怎知道如何是好?真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驸马,竟也让你们如此护着?”
众人心知肚明,南国的大权皆在她手里,与谁和亲还不是她自己的主张。
沈慕倾闻言,淡淡抬眸看她一眼:“微臣虽没有经常练武,却也曾习几招剑术,并非公主说的手无缚鸡之力,微臣知道公主也是骁勇善战,愿陪公主切磋一二。”
“不行!”
“不可!”
沈慕倾起身淡道,却被宗政凌宇和宗政莹落连声喝住。
金灵月看着他们一个个着急的样子,嘴角反而勾起了笑:“好啊,驸马终于肯理我了,本宫自当奉陪。”
月色姣好,本该是静谧温婉的,可月下刀光剑影,快如闪电。
宗政凌宇见过幼时的沈慕倾偷偷学习剑术,动作十分生涩,最后还被沈夫人发现了,关在祠堂里,饿了整整两天,从此,他便再也没有见沈慕倾拿过兵器。
可眼前的这个人,握着银剑仿佛指使着自己的手臂,几十招生僻的剑法耍得行云流水,举手投足皆是侠客风范,再没有文弱书生的气息。宗政凌宇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反观金灵月,她使的是两柄弯刀,说是刀,却小巧了许多,用起来灵动有加,却力量不足,在沈慕倾密不透风的招数里根本占不到一点好处。
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兵戈交接,却只记得观望,连呼吸都凝固了许久。不知过了多少招,“乒乓”一声,长剑挑落一只短刀,金灵月后退几步捂着胳膊,另一只手里的刀也丢下了。
南国的侍卫急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自己一人愤愤而去。沈慕倾拱了拱手,眼看着她离去,却在她的身影消失后捂住了胸口,半跪在地上。
宗政凌宇上前扶着他,却见他的胸前被划了一道伤口,流出的血在月光下十分暗沉。
“传太医。”宗政凌宇一边吩咐,一边已将他打横抱起,匆匆往寝宫赶去。看沈慕倾受了伤,宗政凌宇又如此担忧,宴上的人一句话也不敢说,只面带苦色看着,最后在宗政莹落的吩咐下散去。
沈慕倾虽受了刀伤,却并没有昏迷,如今看宗政凌宇竟在那么多人面前抱起他,面色有些窘迫。
“我,并没有伤到腿。”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宗政凌宇一时急切,施展了轻功,言语间两人已然到了他的寝宫,而那些随从还被甩在......不知道哪里。寝宫亦有人看守,宗政凌宇着他们去接太医,接着大步流星地将沈慕倾放在床上。
“沈慕倾,你又受伤了。”
沈慕倾突然想到什么:“上次是你罚的。”
宗政凌宇不语。
沈慕倾的伤口并没有伤及经脉,太医清洗伤口上了药便离去了,嘱咐不可再让沈大人受热。在他走后,宗政凌宇看了看寝宫里堆成山的冰块,又回头盯着沈慕倾:“太医是说,不能让你离开朕的寝宫了?”
沈慕倾方才上药的时候褪了衣服,如今只盖了层又薄又凉的被子,被他看着,忍不住避开视线:“太医只是说不让出汗,我天生就不爱出汗。”
“那你也不能动,太医说伤口若是再碰到了就难缠了。”
“可是,方才是你将我......抱来的,自然也要.....”
“朕将你抱进来,就没打算再抱回去。”
......
“沈慕倾。”
“嗯?”
“朕发现......”
“什么?”
“你又好看了些。”
......
沈慕倾想闭上眼睛,却见宗政凌宇一直坐在身侧看着他:“皇上你可以去歇息了。”
“这是朕的床。”
“那......你......”睡哪?
“当然就睡这里。”
宗政凌宇说着便躺在沈慕倾身侧空出来的地方,躺了一会儿发现忘了脱衣服,只好再起身。沈慕倾想闭上眼睛不看他,却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又被抱了起来,一时有些慌乱。
“别动,小心伤口。”宗政凌宇将他往里侧放了放,却因离他太近,忍不住停了一会,就这么看着。
见他还不放下,沈慕倾也忍不住抬眸,却见他越凑越近:“皇上,臣是臣子。”
宗政凌宇一怔,将他放下,自己也躺下。
“你是何时学的剑术?”
“幼时。”
“可那时你的剑术很差。”
“依母亲言,臣不能轻易向外人透露。”
宗政凌宇起身俯视着他:“朕那时也是外人?”届时他们已经结识两年多,明争暗斗,斗嘴吵架不知道多少回合。
沈慕倾垂眸不语。
宗政凌宇看到他练剑的那次,他确实是第一次学,母亲不是不让他学,只是看到了在一侧观赏的宗政凌宇,随即便将他关进了祠堂。
宗政凌宇为他摘下脸上掉落的睫毛:“那今日呢?”
“今日......我没有忍住。”
宗政凌宇看他面色变红,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还是不要回去了,回去又是一顿责罚。”
沈慕倾皱眉:“比起在宴上耍剑,母亲应该会更在意臣今日留宿在皇宫里。”
“仅仅是皇宫?”
“而且还是......皇上的寝宫。”
“沈慕倾。”
宗政凌宇突然唤他一声,掩去眸间哀伤。
沈慕倾不解地看着他。
“我从没有将你当做臣子。”
你却将我当成君王,日复一日地生疏。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睡在他身侧,阖上了眸。
一方天地,两种心思,各自心疼。
一个是小心翼翼百般宠护,时常困于当年琐事难以抽身,纵使用尽全力记住,还是要由得过往一天一天模糊。又担心于现下,身侧之人,似乎不如往常与他在一起时无礼好争了。其实,若是他愿意,大可如往常一样奚落他与他作对与他较量,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越来越生疏了。
另一个则是试图将过往全都忘了,因为那样炽热的回忆,除了难以磨灭的情意,还有许多他无法释怀的东西。如果可以,他想过得淡漠一些,再淡漠一些,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记得,如此,是否就可重新认识身侧之人,将炽热与忧伤都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