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冤孽
小说: 红倌难追 作者:落萧遥 字数:2107 更新时间:2019-04-25 18:54:07
他不能再留在宫里了,娘亲眼睛瞎了,万一被那些人找到......
柳绵几乎不敢想。
他很快就下了决心,爬起来连身上的土都顾不得拍掉就往前殿去,正好碰上从东配殿里出来的白璞。
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他冲上去扯住了白璞的袖子,“白先生。”
白璞被他吓了一跳,却也只是愣了愣,礼貌又疏离,“你是?”
“奴是柳绵,是慕娘楼里的。”
白璞点点头,其实他猜得出来,这样的打扮只可能是之前被杜鸿绑回宫的那个小倌。只是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柳绵看白璞不说话,便直接跪下了,“白先生,请您带奴出宫吧。”
“你这是做什么?”白璞赶紧把他扶了起来,到处看了看,还好没有人在边上,否则怎么说得清?
“白先生,慕娘说您是个好人,求求您了。”
白璞有些犹豫,柳绵这样狼狈的样子看上去可怜得很,可是带一个人出宫又岂是他能办到的?
“我只是一介草民,得了陛下的恩准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教导太子殿下,却不能带走内宫之人。”
柳绵站在那里,脸色苍白,知道自己也是有些难为白璞了。路是自己走的,日子是自己过的,说到底他也只能靠自己。
这个道理他很早之前就懂了,方才太过恐惧,都快忘记了。
“那......”柳绵看着白璞,眼里满满是恳求,“请白先生代奴转告慕娘,劳烦她好好照顾奴的娘亲。”
白璞有些疑惑,据他所知慕娇娥为人是极好的,对她楼里的孩子们都很关照,尤其是这个她常挂在嘴边的柳儿,这样的事值得柳绵特意来求他吗?
可他到底不是个多话的人,没怎么多问就应了柳绵,一出宫就去了胭脂楼。
时辰尚早,胭脂楼还没开张,门口的小厮阿四看到白璞吃了一惊,“白先生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说着就迎着白璞进了楼,一面招呼人把他的马车拉走,“可是来找老板娘的?”
白璞不习惯这么被人对待,让阿四退下就自己去了慕娇娥的房间。
慕娇娥正在翻账本,听到这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就知道是谁,一开门,果然是白璞。
可就算早就猜到了她也还是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白璞微微一笑,“刚从宫里出来,到你这儿来讨口茶喝。”
慕娇娥知道这是玩笑,让白璞进了屋坐下,自去收拾那些好茶叶,等沏了茶上来,白璞已经又闭着眼睛在养神了。
不得不说,白璞这个人活得一点都不像个人,这红尘气怎么也沾染不到他身上,这样的男人,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消受。
也不知道算不算那人的福气,毕竟白璞可不是用来过日子的。
慕娇娥放下茶,亲自给白璞斟了一杯,果然,他已经睁开了眼,“多谢。”
她只是笑笑就坐了下来,看白璞轻抿了一口茶水,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才开口问道,“既是从宫里出来的,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白璞放下茶盏,大概也猜到了她要问什么。
“柳绵还好吗?陛下什么时候放他回来?”
看慕娇娥那着急担忧的样子,也知道她这些日子肯定也是担惊受怕的,“我刚刚才见了他,他托我给你带句话。”
慕娇娥一愣,忙问“什么?”
“他说,请你好好照顾他母亲。”
慕娇娥也疑惑得很,这还用他来交代吗?白璞看慕娇娥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便不再说话,只默默品茶。
慕娇娥却猛地想起了什么,“他说这话时,神色如何?”
白璞回想一番,道,“脸色苍白,神情慌乱。”
慕娇娥眉头一锁,立刻起身开门,“阿四!”
“慕娘吩咐?”
“带几个兄弟去柳妈妈那儿守着。”
“哎!”
阿四应了一声,招呼了人就要走,慕娇娥倚着门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忙道,“记得别让老人家发现。”
“知道了。”
眼看四五个汉子出了楼,慕娇娥这才坐回来,看上去也是很不安。白璞本是不大爱管闲事的,可是看到这儿却也实在是有些好奇,“怎么了?”
慕娇娥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愣了愣,又叹了一口气,“冤孽罢了。”
白璞点点头,慕娇娥看他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不再说话,倒有些奇怪,“你不问是什么冤孽?”
“既说了是冤孽,我听了折寿。”
慕娇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奇了怪了,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
白璞笑笑没说话,慕娇娥又给他斟了一盏茶,道,“柳绵在宫里也不是个事儿,脾气不好又不懂规矩,你看要不让太子殿下和陛下说说,放他出来罢了。”
“殿下才多大?怎好去管这种事?”
白璞声音骤然一冷,慕娇娥倒被他吓到了,不过很快就了然于心,调侃道,“你这也太护食了,殿下年纪虽小,毕竟是太子,这种事还有谁比他更合适去陛下面前说?”
白璞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
慕娇娥知道白璞不是一个会拂人面子的人,这样直接回绝也就没法再指望了。没办法,谁让他心里就他那个顽皮的学生最宝贝呢?
“我实在是好奇,人人都想往宫里去,怎么就柳绵想着要出来呢?”
“他有个瞎眼的老娘要照顾。”慕娇娥只能这么说,可白璞却显然不信了,他知道这其中必然还有些缘故,而且看上去不是小事。
慕娇娥被他这么看了一眼,立刻就觉得脸上挂不住。她慢悠悠地喝完自己的那盏茶,道,“柳绵母子俩当时是被人追杀,逃到锦官城的。”
白璞一言不发,默默地等她说。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胭脂楼刚开张,我在路上走着就看见他跪在路上乞讨,他娘在他身边满脸都是血,看上去吓人得很。那时候他也就七八岁,比我小不了多少,实在是可怜,我一心软就带了他们母子去了医馆。他娘脸上的伤很重,是被箭射伤的,虽治好了可是一双眼却瞎了。医馆的钱是我给的,可是他娘亲每日都要用药,他一个孩子哪里来的银两,便跟了我。”
白璞听完后只说了一句话,“的确是可怜,但你收留他们,不仅仅是因为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