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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中天

    盛产樱桃杨梅的抚州是当地有名的贫困县,每一届调任到抚州的县令都因为贪墨被免职,就算如此,县令们所贪的钱财居然还没有别的州县收的礼多,长此以往,抚州积贫积弱,连做生意的商人也不来这里了。 忽然有一天,抚州又调任了一个新知县,他容貌极美,一下就把整个抚州的姑娘都给比了下去。 他人不高,话也不多,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身上的疑点却越来越多......

    第四章 从严治吏

    小说: 月中天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数:3394 更新时间:2019-10-28 16:16:05

    天亮了,淡淡的晨光落在阶上,尹月风醒了梦,慢慢张开了双眼,却发觉自己躺在清光阁的床上,昨夜睡得太深,竟梦见了四年前的事。

    四年前,红拂巷里落花翻飞,他与李瑛相识,那时云天明净,惠风和畅,从未想过会有离散的一天,现在这一切只能在梦里重现,可是梦醒了,心也空了。

    尹月风靠在床前,脸色苍白憔悴,缓了好一阵之后才起身穿戴衣裳, 打开门,就见展千钟在花园里修剪花枝,身上已换了灰蓝色的制服,园子里栽有茶花和水仙,馥郁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大人,昨晚睡得好吗?”

    “今天还是你当班,过会儿用了早饭,就把衙门里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吧,我有话要说。”尹月风神色漠然,声音像池里的薄冰,冷冷的,展千钟不由得直起身子扭头过来看向他,笑也停在了嘴边,大人似乎不太高兴,可他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大人不愿提起昨夜,也许他做的梦不好,正拿人撒气呢。

    “是,属下领命。”展千钟提醒自己说话要谨慎,万一触了大人的忌讳就不好了。

    早饭是展千钟准备的,清粥油条还有豆浆,尹月风只吃了一半,剩下的留在灶上并作午饭再吃。展千钟召集了所有衙役,已经在堂上等着,尹月风去到门前,眼睛往一班衙役身上一扫,其中一人心虚地压下脑袋,不敢叫尹月风瞧见自己的脸,正是昨天在府衙门前睡觉的胖衙役。

    “都把名字报一遍。”尹月风没有穿官服,还是昨天那身淡绿色的衫子,衙役们一个接一个地报名,连同展千钟在内,共有衙役十一人,尹月风听罢,取来一吊钱,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五个铜子儿,唯独展千钟没有。衙门里的差人都是无田可耕的穷人,穷得揭不开锅便来府衙做事,也没有俸禄,只求三餐温饱,自尹月风之前,还从没有哪个县令给他们发过银子。

    衙役们攥着铜子儿,心里高兴,脸上也不由得笑起来,还有的甚至得意起来,故意看向一无所得的展千钟,笑他不懂衙门里的规矩,不会奉承人前,所以今天遭了冷落。

    尹月风发完了铜钱,回身又道:“这是你们该得的辛苦钱,拿去或是打酒吃,或是买衣服,都随你们的便。从今天起,你们都不用来衙门做事了,把制服脱了留下,官家的东西一分不许再动,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

    此言一出,有如一个旱天霹雳,打在衙役们的头上,连展千钟也怔住了,尹月风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本县昨天问过展捕头一个问题,我问他,你为什么当差,展捕头说,他儿时受过一个衙役的恩,那衙役死了,他便接那衙役的班。那衙役是个清正之人,展捕头接的不是他的差事,接的是他身上的清正。而你们......”尹月风忽地冷笑一声,微含怒意道,“你们接的是那些糊涂官的班!如不是本县亲眼所见,一个老妇上街买米,银袋遭无赖抢夺,衙役不抓坏人,反劝旁人不要滋事,此地竟没有律法可依从......都被你们这些黑心的人给抹黑了!”

    “大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咱们今天算是见识了,不过您可别忘了,大人要想治理一方,便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没有我们这些小鬼为您开路,您一个人......又如何成事?”有个不怕事的衙役反呛了尹月风一句,话里满是怨责,尹月风面上更冷了。

    “你这是在说我,不该把火烧到你们身上?按你的说法,我应该和你们互相照应,反正我是被贬的官,到了抚州,目的也无外乎一个,就是回迁。可笑,真是可笑......”尹月风摇头冷笑,道,“那好,我告诉你,本县自到抚州之后,早已下定决心留任,我张允平这辈子也不想升官发财,你要在心里恨我,那是应该的,但你们若是敢在抚州作乱......就不要怪我执剑打鬼了!”

    “大人!......”

    尹月风背过身子,抬手打住说话,毫不留情道:“诸位,请吧。”

    衙役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意,只好脱去制服悻悻离去,展千钟捡起散落一地的制服,回身看了看尹月风,他皱了眉,心里隐约有些担忧,可早上那会儿他刚惹怒了大人,此时有话却不敢随意乱说了。

    “展捕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没了这些小鬼,这府衙就形同虚设了。”

    “大人,不碍的,过几天我就去招人。”

    “不必了,府衙里的章法还没有立起来,不宜急招,此事我自有分寸,等到需要时,我会再让你去招人。”尹月风转过身,方才冷而严肃的表情须臾融化,笑颜如花,“这几天要辛苦你了,一会儿陪我出趟门,我要去乡间看看。”

    “去乡间?”

    “很奇怪吗。”

    “不是......以前调任来的县令,通常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神,再接着去本地的富豪家里问候,从来没人说要去乡间走走的。”

    “做官做成这样,还没掉脑袋,确实该拜神。”

    午后,两人下到乡间,走在田埂上,一眼望去,青山之间错落着一片片的田地,有的青有的黄,田里的劳作的人很少,还有不少荒着的田无人耕种,这样的荒景尹月风还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抚州的农民有田却不耕?展捕头,你家有田吗?”

    “大人,我是个孤儿,家里只有一个小妹,去年分了一亩田,也只是拿来种菜罢了。”

    尹月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了有一里地,忽见前方有间草房,一个老妇正生火做饭,尹月风笑着往草房的方向一指,道:“展捕头,我们去那儿。”

    “大人喜欢看人做饭?”

    “这个老婆婆我见过,你看她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生火做饭是力气活儿,我们过去搭把手。”尹月风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了前头,展千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老妇的草屋。

    家里忽然来了两个客人,老妇只认识展千钟,一见了他便打招呼请他坐下:“展大爷,昨天要不是你呀,我连买米的钱也被人抢走了,多谢你,多谢你!”

    “不必客气,我来介绍,这是本县新来的县令,张允平,张大人。”

    老妇将尹月风打量了一番,原本和善热情的眼神里忽然起了戒备,一听说他是个当官的,便像是见了仇人一般,老妇哼了一声拉下脸,朝尹月风身上吐了泡口水,嘴里更是骂道:“呸!贪官烂官不配进我的家门,我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你要抓我就抓吧,我骂了你,心里就痛快了!”

    展千钟脸色一变,忙用袖子擦干净尹月风的衣服,急得眉眼都挤在了一起:“大娘,你可冤枉好人了,张大人不是贪官!”

    “就是现在不贪,以后也要贪!”

    “展捕头,你看到了吧,贪吏惹了民愤,我若不散了他们,只怕比现在还要狼狈呢。”尹月风无端被老妇吐了口水,却丝毫不恼,反倒苦笑,“我没事,你也别这么紧张了。”

    “大娘,您再仔细看看这位大人,”展千钟小心护着尹月风,就怕他又被羞辱,“昨天在大街上,那个死死抱住无赖的叫花子,您还记得吗?那不是真的叫花子,就是这张大人。”

    尹月风轻轻推开展千钟护在他身前的手臂,把袖子卷起来,给老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老妇见了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痕,这才回想起来昨日街上的一幕,才知道自己错怪了好人。

    “大人,民妇有罪,民妇......”

    “这没什么,大娘,柴火不够了,我去帮您添柴。”尹月风说着就去干活儿,展千钟也不闲着,立马过去和他抢着干,他心想,这读书人的手哪里是做农活的,大人看着也不像卖力气的。活儿都让展千钟揽去了,尹月风只好帮着烧饭,老妇心里愧疚,赶忙去烧水倒茶招呼客人。

    尹月风一打开锅盖,只见锅里煮着一锅稀米汤,说是粥,可是野菜树叶却比米多,就这还算是过得去的,再穷苦一些的,连野菜也吃不到。

    “大娘,我想像您打听个事。”

    “哎,大人您说。”

    “这田里怎么不见农人?”

    “大人......您刚来抚州,还不知道这里的苦况,抚州不是没有农人耕田,反而是无地可耕啊。大人看,那些绿绿的良田都是富户王家的,王家拿荒田换人家的良田,年年如此,这平民百姓家手里的田总是贫的,粮食收成不好,家里人吃不饱,就只能卖了田产。”

    展千钟一边劈柴,一边回话:“大人,王家是抚州的富户,王家的粮仓比军库里的还多,等到荒年就拿出来高价出售,好几年了都没人管,就在去年,王家还花钱捐了官......实在是可恶。”

    “王家......”尹月风念了一遍,又问道,“那粮种呢?荒田虽然贫瘠,也不至于荒成这样,把税粮减一半留作谷种,再上报即可。”

    “谷种?”老妇摇了摇头,竟哭泣起来,“哪里还有什么谷种,都让上缴了,说是征粮,却不给钱,连吃的口粮也要没收。”

    展千钟擦了把汗,又给尹月风倒了杯水,见他皱眉沉思,不免担忧道:“大人,您在想王家的事?王家势力很大,您该不会......”

    “你放心,我不傻。”尹月风接过水喝了一口,朝他一笑,像是宽他的心,“展捕头,你怎么总是把我当瓷娃娃似的,一会儿怕我摔了,一会儿怕我跌了,我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但是我们一定要办,否则抚州的百姓就快要活不下去了。”

    “大人,这是哪儿的话,属下的职务就是保护你。”展千钟想说过刚易折,可是面对尹月风他却说不出口,大人是宁折不弯的性子,可不正是要人护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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